1.
看《请回答1988》电视剧第二集,德善的奶奶过世了,姐弟三人都悲痛欲绝,一路哭着去吊唁。
一进奶奶家的院子,姐弟三人都蒙了:奶奶家一片喜气洋洋,妈妈不停地忙活,两个姑姑虽然跪在灵前,却在那边互相攀比戒指。
他们一直担心伤心过度的爸爸,正在那边跟人家把盏言欢,还有兴致跟长辈炫耀三姐弟。
而远在美国的大伯,居然都还没有回来。
所有的大人都没有表现出悲伤难过的样子。
德善非常的替奶奶不值,怀疑这些大人都是铁石心肠。
第二天清晨,他看着守灵守了一夜的憔悴爸爸,正要心疼,爸爸又若无其事的跟姑姑们一起吃早饭,爸爸还在那边抱怨早餐不合口味。
女儿德善三观都要掉一地了。
直到第三天晚上,德善的大伯回来了。
大哥一踏进门,弟弟妹妹们,忽然就崩溃了。
四兄妹抱在一起嚎啕大哭,姑姑们把戒指丢了:留着这些有什么用?妈妈都没了。
哭成泪人的德善才明白:原来大人们都只是忍着而已。
他们是大人,要忙着大人该做的事,办丧事,接待亲戚,失母的肝肠寸断肠,不适宜在众人面前表现,直到一切完结,在他们长兄如父的大哥面前,才能卸下伪装,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2.
外婆过世的时候,妈妈的兄弟姐妹们都从四面八方的赶回来了。
他们是好久不见的手足,互相见面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至于外婆的丧事,他们也按照风俗按部就班:该上香时上香,该下跪就下跪。没有一个人失态,没有一个在人前痛哭。
妈妈看起来也与平时无甚两样,招呼我们吃饭,帮忙洗菜洗碗,忙的不亦乐乎。
我以为妈妈就是那样的坚强。强大到根本就不再需要自己的妈妈了。
直到外婆丧礼过后很久,灶里的柴火已经燃尽,妈妈还在那边失神的坐着。
我奇怪的问:“妈妈,你在那边坐着干嘛?”
她忽然哽咽:“妈妈再也没有妈妈了……”
我看着痛哭流涕的妈妈,不知所措。
原来,至亲离去,没有人不心痛。
只是,快乐或悲伤,从来都是只属于私人的感情,只有在私密的环境,才能肆意的释放。
3.
爸爸出殡的时候,老家有哭丧的风俗,好多的乡亲都拍着我们姐妹的肩膀,叫我们要嚎啕大哭。
众目睽睽之下,我跟姐姐红着眼,就是没有流眼泪。
乡亲们都在心里骂我们不孝吧?但众目睽睽之下的嚎哭,无异于一场表演。
我们不是专业演员,实在没办法做到说哭就哭。
内心里也很排斥这样的表演,一场不真诚的哭泣,简直是对死者的不敬!
为了满足别人的同情心理,做这样一场表演,我们都做不到。
爸爸丧礼过后,我跟姐姐留下来帮忙把田里的烟叶去尖。我们一边忙活一边谈笑风生。
仿佛我们不是回来奔丧,只是回来相聚一样。
有些痛感是很迟钝的,越是突如其来,越是若无其事。
爸爸过世半年以后,有一次坐公交车,我无意间看了一眼一个路人下车,忽然就泪流不止:那个人的身形,与爸爸太相似了。
当我们还小的时候,感情是无需伪饰的:高兴就笑,难过就哭,从来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
年岁渐长,所谓的自尊觉醒,开始注意在别人面前自己的表现。就算摔得很痛,也会在人前忍住不哭。
待到我们成年,不仅仅是因为自尊的,还有很多责任要承担。有时候你甚至都无暇去顾及自己的感情,你只能马不停蹄地去完成自己的责任,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打开自己的心扉,关注一下自己的感情。
至亲离去,没有人不痛彻心扉,只是已经成年的我们,已经不习惯在众人面前表露感情。
不在众人面前哭,不代表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