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晴朗的午时,太阳高悬,其周围环绕着一圈圈不真实的光晕,投出耀眼的光芒。
我感到一阵眩晕,连忙收起那打量太阳的焦急眼光,稍微扭了扭躺在石块凳子上的身体,使劲闭了会眼。
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天气了,天空湛蓝的出奇,只有几只可爱的云朵蜷曲在远边的穹顶上。我睁开眼,太阳已经把大地烘烤得暖乎乎的了,操场和塑胶球场甚至这坑坑洼洼镶满绿苔的石板凳也被渲染的金黄。
我稍稍上挪身体,好让半个背部放在身后那被塑料包起来的铁丝做的铁丝网上。铁丝网教老,有弹性,靠着挺舒服。铁丝网外便是那操场,近处铺着些青色六角石砖,野草丛生。不过今天,杂草也被太阳照得充满活力。
我慵懒极了,这温暖的午后,连风儿都是懒散的,小憩一会儿是最美好不过的。“啊——”我打个哈欠,大口吸进清爽而又温暖的空气。这样的午后最好这样持续下去。
闭眼,忽觉人声嘈杂,原来是同伴们,他们也横七竖八懒洋洋地躺在这绵长的石板凳上,闲聊着些杂事。初中体育课时,我也经常和小伙伴们靠在铁丝网上闲聊。
旁边,坐着我的朋友程序,他把一个大包垫在铁丝网上,自己靠上去。程序脑袋很圆,长度均匀的短毛竖直地扎在头上,阳光使他的头发熠熠闪光,整个脑袋看上去像个铅球,仿佛拿下来便可以扔出去那样。程序并不像旁边的同学一般懒散,他睁着他那浑圆的眼睛,盯向远方的风景,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有时机灵地转动两下眼珠,眼里闪着亮光,嘴巴微张着。他的手中捧着一本厚书。
我自打没趣似的,撑着粗糙的石凳起来,找他谈天。
“今天的那两张试卷做完没啊?”
他回过神来看看我,皱了皱眉头
“别一上来就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呃……”看起来开场白又失败了,我仿佛被一棒子打了回去。
“你瞧…那个东西,怎么解释?”他指向一边。
我看去,操场另一头的主席台兼观众台裹着它泛浅蓝色的外表漂浮在空中,仿佛被定格似的,一半被棉花似的云裹住,其下形成一大块浓阴的阴影。
凉风卷起回旋的落叶。
我倒没觉得什么惊奇,我一只手抓住铁丝网——这是我全身唯一用力的地方,说:
“好像是听说拴着主席台的牢扣松了,它便飘起来了,不过他飘到一半便停在那儿了。”
我曾在那观众台上坐过好多回,磨得平整的石阶做得人屁股生疼,它却这么飘起来了。
程序的眼睛又开始一闪一闪的了。
忽然我看到远处的单杠。那是我曾做过的,那单杠足足有一层楼高,但我在那里,跳上去却毫不费力,一个、两个,我便有节奏地做起引体向上。现在要是去做,一定可以沐浴到更充足的太阳吧。我动了动手臂,它被晒软了。
回过神来,程序已经合上了他那本写的不知什么书名的厚书,开始捣鼓起自己的巨大书包来。程序是班里的学霸,数一数二的,脑子也十分机灵,经常想出一些奇妙的点子来。
他从包中翻出一块我说不出大小的帆布以及几件不认识的工具,转过来,缓缓地对我说:
“不如……让我们来做一个热气球吧!”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眼里闪着希望。
我连连后退,被他这个狂妄的想法吓了一大跳。热气球?不可能,这点物料及人力……想都别想,不读书了?等下还要回去上课呢!
我确实被吓到了,不愿再接近这个糊涂之人。突然,起风了,和煦的春风不干也不湿,哗哗地往脸上吹,使人眼睛干痛;天空稍稍暗了一点,却还是明亮的。
我转身走了,去找另一位同学调侃。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清脆的金属声吸引了。
没想到程序这家伙,已经召集了一帮同学开始动手了。工具和材料倚叠如山。我呆站在一旁,看着粗麻绳一样的东西被编得横竖整齐,牢牢地绑在铁丝网上,这就像一个手艺人精细地编制他的箩筐或草鞋。粗麻绳竖起来,上端吊着几根粗铁丝,铁丝上方连着一大块帆布,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帆布缝在一起令人眼花缭乱。风吹得更大了,吹得我睁不开眼睛。帆布在滚滚的风下翻飞,哗啦——哗啦,显得无比有力、健壮,地上帆布的阴影狂乱地舞蹈着。现在风是狂妄的了,我痴呆般地看着这幅奇妙的景观,热气球将近完成了一半,此时程序正坐在错乱的光影之间,缝着另一块巨大帆布,在他平静的表情面前,仿佛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叮叮当当,又是一阵金属碰撞声,敲得我心神不宁。
突然间,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关在一辆高速行驶的动车上,只能用那狭小的窗户看着窗外的景物轰然后退,留下一道道残影。
我甩了甩脑袋,抛弃了这个悚人的想法,朝教室走去。
课要开始了。
便是无聊的自习课,我左右不安,身子在光溜溜的木板凳上扭扭捏捏,无论怎么脱掉眼镜贴近试卷也不能把心宁静地埋入试题中。
程序去哪儿了?我带好眼镜,瞧见了他那空落落的座位。于是便贴着窗户朝操场看去。太阳依旧挂着,粉尘萦绕,大地被烤得金黄,只是那空旷的绿色塑胶场地边的铁丝网整个儿不见了。
!
我心里一紧,颤抖着使劲把脸贴上玻璃窗户想把这个世界看得清楚,但奈何玻璃窗犹如飞机上的圆角舷窗那么狭窄。
不要出事啊!不要出事啊!
我歪扭着脖子,用我能做到的最大角度看向天空。
青绿色的天空中一个鸡蛋大小的东西在云团里缓慢地穿梭,时隐时现。那是热气球!热气球挺着花花绿绿的大肚子,轻飘飘地浮在空中;麻绳组成的篮筐里闪着几个人影,仿佛在呐喊者他们的欢悦。我盯着那热气球披着太阳耀眼的盔甲,愈行愈远,飞向远方高楼林立的城市,直至消失不见。
我一头扎进试卷堆,颤抖,浑浊的液体湿润了干涸多时的眼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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