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块坍塌破败阴郁的小城,即使它没落荒芜,但你也不会掩盖它昔日的喧闹光景,在那座城里,若影映现的火把,积满灰尘的镜子,让人仿佛看到听到光影变幻,觥筹交错,一幅幅画面人物你来我往,其中让我总能牵挂到一个人,一件事,这件事让我每次走进这座城都想从中奔跑而出,但是又无法忘怀忘却。
1
那是我在酒店工作以来第一次迟到,当时时我还是一名行李员,酒店副经理静姐为此给我开了10元的罚单,这个罚单还是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个,也是由此开,我的罚单接踵而来,到后来因为罚单数量的频繁以至于各个主管已经省略掉我的名字并且不用我签字而是直接用数字标注把我的罚单贴在里酒店的挡风玻璃上。
这样频繁的挫折让我难以忘怀,当时年少敏感意气风发的我偷偷哭了好几个晚上,我想很小的一部分因为罚钱的损失,更多的还是让领导失望而感到的歉疚。
然而静姐是在各个开我罚单领导中唯一还关切我为什么违反规定原因的人,遥想当年她对我的关心,却因为不知人世而时常犯错,即使当时得到原谅,现在也会时常感到不安,年轻不是犯错的借口,随着阅历的增加,逐渐知道其实成熟跟年龄没有太多的关系。
就这样罚单频繁的被开出,,站在办公室低着头的我,一口气跟她说了我的理由:因为上班机制需要倒班,夜间零点过后下班,第二天早上八点就得上班,在这样的情况下,当时的我已经在开发区住了一个多月,而且凑合住在堂哥的宿舍。从开发区骑自行车到酒店,大概需要整整40多分钟,可那晚我的自行车也碰巧被偷了,当时幼稚的我竟然想到过去有人说过没有丢过自行车的青春不算完整,好吧!为了我那完整的青春,就这样想着下班后,我决定走着回去……。
于是披星带月的我迈着步子穿过方特,绕过市职业技术学院,顺着银湖北路,一路上只有不时经过的卡车和寂静昏暗的沿路灯光陪着我闪动均匀的背影,经过多少我不知道厂名的厂房,跨过镜湖公园大桥,绕过了很多不知名的小区,一路上还不停的判断选择各种陌生的路线,最后所幸到达了我的住处,一路上为了稳定我的内心,我无奈的数着公路两旁的路灯,到达宿舍的时候口中的数字已经突破两百了,而此刻已经是凌晨两点半。我身心俱疲,原来完整的青春不仅心痛,顺着大腿直至脚后跟都会跟着痛。从此我的内心也开始抵触再买自行车的念头,恨那个偷我自行车的人,恨乌及乌吧,我害怕再次经历这样的遭遇。
现在想想当时为什么不打车回去,当时刚工作的经济窘迫的我或许因为舍不得那几块钱吧。
当然我在向静姐解释的时候简化了我事情缘由的文字,只是说前晚自行车丢了,然后只能走回去,路途遥远,到家很迟,早上醒来就快7点半了,即使打车也要迟到了。
听了我的遭遇的静姐并没有说什么,让我回去工作,可是静姐的无声更让我接下来几天反而更加不能平静
只记得那一年的雪下的着实很大,纷纷扬扬洁白的大雪依旧没有掩埋掉我那泥沼般的心情。一个星期后,静又找到了我,问我有没有兴趣跟他们一起住,她现在和她的男朋友住在绿影,按照人头计算,每个人每个月只需要缴纳200元的房租,这对我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一方面上班行程大大缩短到20分钟内,我终于有了一间属于自己单独的房间.一方面静这样对我的照顾让我的心立马让我畅快了许多
于是顺理成章,我和静住在了一块,大雪依然纷纷扬扬的下着,我第一次开心的打车,将我的行李一股脑的从开发区搬到新的住处自己的独立房间,即便用了二十多块,却没有任何舍不得
2
和静住在一起的日子颇为开心,大部分时间我们都会形影不离,静让我叫他男朋友顺哥,至于姓什么,到现在我都不是很清楚。顺哥是一个特别不爱说话的人,我们之间很少交流,但是他拥有一个我至今惊异的本事,就是烧的一手好菜,这本事不仅赢得了静的芳心,还赚走了我的小金库,没事我就买菜让他给做,那样的温暖舒服的日子我们大家持续了整个冬天。他们对待我就像弟弟一样,所有方面都会照顾周全,我们会一起逛步行街,一起去滨江公园,一起爬赭山,还有一起逛沃尔玛,一起去鸠江饭店的巴比伦K歌,一起去新华书店……
我至今依然记得那年整个冬天都很冷,寒冷到晶莹的雪花落在头发上好一会儿都不会融化,静和顺哥为了取暖身子经常紧靠在一起,而我大部分时间都紧随其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们,每当这个时候暗自幻想如果五十年后,我们依旧这样,那该是怎样的场景,可奇怪的是静每周六都不会在我们这过夜,而平时害羞内敛的顺哥也总是在这一天喝很多酒,醉醺醺不省人事,我诧异,好奇的问过静周六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丢下顺哥不管,可他们俩都没有正面回答过我。
当时的情况是我们大概一周会逛一次沃尔玛,都会买回来好几打灌装啤酒,啤酒会把冰箱塞的满满当当。可是周六一过,冰箱也会变的空空如也。
气温依然不断降低,除了周六那个特别的一天,我们依然会如期沿着美食街出口跨过马路直入到侨鸿国际,不需几步是便是蓝色的沃尔玛超市了,每每和他们在一起,我都会将钱包和手机全部放在静的手提包里,只要她在,我就有特别安心,这种信任依赖只有在爸妈那里才到找到,而且这种感觉在这冰冷的季节里变得尤为强烈。
其实我知道,从我离开家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这种感觉,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给予我这种温暖。心中的这座城域中的光影依然默默的变幻着,我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仿佛又回到了那蓝色的沃尔玛,回到了静和顺哥的身边,浓浓迷恋,我也时常幻想着静要是我亲姐姐该多好啊。不过我承认,这种对姐姐般的微妙亲情早已不由自主的嫁接给了她。
有些生活中的细小场景,会时常浮现在我眼前,比如雪停了以后,在早上温暖的太阳出现时,她会提醒我需要晒被子,或者放在卫生间的换洗下来的衣服,静也会主动帮我去洗。
还有夏天特别炎热的时候,她会主动让顺哥来我叫去她们房间打地铺。人真的是个得寸进尺的动物,那段时间我天天祈祷天气热点,然后她就会让我去他们房间蹭空调,偶尔他们没叫我,我还会抱怨!不过我确定那是很短暂的生气,对于她们之间的“私事”,或多或少我还是了解一点的(绝对没有偷听什么的)。
依然那个冬天,无论在任何地方我都会紧跟着他们,超市也是一样,可能是因为年底了,购物的人也多了起来,有时跟着跟着就把他们给跟丢了,这时我就会知趣的站在图书杂志展销区,因为之前每次我们都会来这逗留个半个小时左右。我随手拈起一本杂志,翻阅了起来,边看边等,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到我,即使真的他们把我“弄丢”了,我也会自己走回去。
只是有一次,出了一点小意外,超市的广播突然飘出一段甜美的声音,告诉顾客们要打烊了,而就在此刻插播了一条寻人启事,却让我扑哧一笑,也许是我孤陋寡闻,都什么年代了,居然有人逛超市,把小孩弄丢了。不过随着第二遍重播时,我还在挂在嘴边的笑脸突然变绿……
“请范大平小朋友听到广播后,请速来到三楼自动扶梯口处,您的父母正在焦急的等待你……”
当我慌乱的放下杂志,赶忙来到三楼电梯口时,他两正在偷着乐。看着他们在笑我,我的脸瞬间由绿转红,我只记得那次他们是一路笑到家的。其实说真的我非常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一点没有责怪他们开这种玩笑的意思。并且回去的路上,我的脚步跟的很紧。并不是怕被丢掉,而是感觉靠近点会更温暖。
3
除夕夜的时候,我们都没回家,顺哥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我也喝了一瓶啤酒,我特别注意了一下顺哥,当我去拿啤酒扳手的时候,他已经将酒瓶盖咬开了,顺哥跟我说,用不到。他已经习惯了用嘴咬,我说,用不着,那不就等于摆设了,顺哥点点头,说:“其实这里有很多都是做摆设的,现在我还感觉不到,等我再大点就明白了弄这些摆设的无奈。我没明白顺哥的意思。然后顺哥指着他今天做的青菜豆腐对我说:“知道吗,今天所有的菜名可都是有寓意的。”
我问道:“那这是什么意思?”|他说:“吃了这道菜,来年来,做人做事要清清白白。”
于是我们三儿为了这清清白白果断干了一大杯。
静正准备用筷子夹那条清炖的多宝鱼,被顺哥拦下了,接着酒气说道,我们俩人得有头有尾!
静并没有看着顺哥,将一块鱼肉夹到我的碗里,并说道:别喝多了。
这个我知道,我指着碗里的肉圆子说道“这是团团圆圆”
顺哥红着脸对我说:“范大平,你学会抢答了。”
我说:“如果此时多一道‘早生贵子’就太好了。”
听到我说这话,他们俩个却沉默了很久,安静极了,只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我很茫然不知所措,气氛开始显的有些异常尴尬,因为这份尴尬,此后我再也不敢和他们说出这句话。
之后我们聊到了放烟花,气氛才稍微缓和过来,我们也大笑了起来。
尴尬终究舒缓了下来,我们也结束了简单而又特殊的年夜饭。清楚的记得,2008年,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回家过年,所有的这一切都已久远,可一切又像是在昨天。
4
转眼春天来了,一切事物都焕发着生机!这样美好的家庭生活更加热火!我照旧跟随这他们的脚步,和他们在一起跑过20公里竞赛、铁山宾馆打乒乓球、去天门山看长江的潮水……日子在行云流水中度过。
直到有一次我去大学城那边看望一个同学,日子才发生巨大的转变。那天同学带我去参观了图书馆,之后又顺着操场跑了两圈,同学说我头发过长,要带我去一个特熟悉的理发店,于是我就跟着同学去了,门面不算太大,但装修倒挺新颖,理发师傅很自然跟我搭讪起来,我们聊了很多,一直聊到问及我的工作。我说我在酒店工作,并说出了酒店的名字,理发师先用眼睛瞟我了我一眼,我在镜子前看的清清楚楚,之后他说道他妻子也在我们酒店工作时,我们两个人的眼神在镜子里对视了良久。
他立马说出静姐的名字,我说我的副经理也叫这个名字。当然,我很肯定我们说的肯定不是一个人,毕竟我们酒店有两百多人,如果同名的话,那就太正常不过了,再说静姐跟顺哥住一起那么好。当然这些我并没有对理发师说。理发师又说他妻子在我们酒店工作一年多,因为路很远,所以只有每个周六才能回来一次。
旁边的一位学徒小哥憨憨的笑着对我说:“师傅老婆可漂亮了,在你们酒店肯定首屈一指。
我说:“那倒未必吗,酒店美女那可太多了。”
理发师连忙掏出手机,对着大副的照片说这是他妻子。翻开第二张的时候,还有一个三岁女孩的照片,他很幸福的对我说,这是他们的女儿。
我连忙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争辩到:“师傅,你绝对弄错了,静姐和她男朋友在一起很好,而且我们还住在一起,你误会了,不许你再跟我说这样的话。”然后撇下了同学,独自坐车回去了。
正当我为我自己为静姐‘’争辩‘意气的时候转念一闪认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已经在车上了,脑海中回过神来一个可怕念头砰得越出脑海出来,如果理发师说的全是真的呢……霎时心惊胆战。脸煞白懊悔不已,不自觉低着头眼泪顺着鼻尖落到到手心处,迷糊了眼睛,也迷糊了拥有的一切。
惴惴不安的日子熬了有一个星期,到了周六害怕静回家面对丈夫的质问,我故意装病让她照顾我,最后静姐还是把我“移交”给了顺哥。那天夜里我压根没有办法入睡,心无法落下,脑海中不断出现与理发师的对话和一些可怕的情景,睡着了又惊醒,等我也去冰箱取啤酒的时候,可是早已被顺哥取走了。
也是这天夜里,什么还不知道的顺哥多次来到我的房间,关切我的病情,摸摸我的额头,感觉没发烧的时候关灯又悄悄离开,黑暗里,懊悔的眼泪又瞬间侵湿枕头。
静姐照旧回来了,我们三个人照常生活着,只是我们之间突然少了很多对话和交流,我始终不敢看他们的眼睛,但我敏感的察觉到静和顺哥已经渐行渐远。他们有时争吵的相当激烈,有时拥抱痛哭。看到我时,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们对我的这种淡定让我倍加煎熬,我甚至会祈求她能给我一个耳光反而会让我安心释然,可是一切都只是期望。
5
这种日子就这样支撑着,夹杂着太多的抱歉和不解,有时内疚充斥全身,甚至不敢回去回到他们身边,那段时间我总是在恍恍惚惚中度过!
当我已经习惯了拥有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的时候,面对这一切转瞬消失,我比他们任何人都难以接受,其中夹杂的味道道不清说不明,即使在他们看来我是个局外人。
不久静就辞职了,那天也从绿影搬走了,我在酒店遇到她依旧不敢看她的眼睛,她努力的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以后要自己加油,哗哗的眼泪是我亲爱的副姐,不!是我亲爱的好姐姐帮我擦干的。”
姐姐搬走的那天晚上,顺哥买了很多啤酒,除了除夕夜之外,这是他第一次邀我共饮,他说怕没机会了,他并没有用牙齿,而是拿起啤酒扳手,边开酒边对着啤酒扳手说,此后你再也不是摆设。
顺哥那晚跟我说了他一辈子最多的一次话,原来他和静是高中同学,那时他们就彼此爱慕,上大学后中断了联系,再次见到静时静已经结婚生子,可静终究选择了回到理发师和孩子的身边,顺哥对着我说他永远都不恨她,一点都不。
顺哥醉醺醺的问我:“你知道芜湖还有一个别名吗?”
我摇摇头。
顺哥说:“小上海”然后顺哥摆了摆头,挤着脸上的肉莫名的讥笑了起来。
“芜湖就是芜湖,为什么非要成为别人的影子呢?”
我那怀揣我的梦想的绿影小宿舍啊,现在只有顺哥一人在房间痛哭,还有隔壁房间的茫然空荡荡的我。
之后顺哥也搬离了绿影,两个新同事很快搬了进来,虽然又是三个人了,日子依旧如初,可它变得已不是那个滋味,因为再也没有脚步可以跟随。
慢慢的无意中发现新同事们开始跟随着我的脚步了,一起去沃尔玛,一起逛步行街,一起去鸠江饭店的巴比伦KTV……
2008年8月8日晚上8点08分,北京奥运圣火点燃的那一刻,我学着顺哥的样子,点起一根烟,然后也下狠心用牙咬掉啤酒瓶,和新同事对饮起来,从那一天开始我成了他们的主管,后来我听房务总监说是静姐临走时极力推荐我担任的。
那一夜这个城市烟花四起,可终究没有那年的除夕夜绚烂。大家都说我喝多了,嘴里一直说着抱歉,抱歉……静姐,原谅我,抱歉……
之后的很多年我还会时常在这个城市逗留,只是来去匆匆,还是会去福禄商城、团结三村那边转一圈,然后再去绿影绕一周方才离去.
青春的某些伤疤,看似早已痊愈,其实你只要轻轻戳一戳,依旧会让你心痛,有些人因为苦而竭力想逃避受苦的地方,而有些人恰恰是因为苦才留恋受过苦的的地方,我想顺哥是前者,而我可能是后者。 至于大副,我还怀有一份眷恋和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