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是最原始、最自然、最真挚、最恒久的情感。感恩孝顺是我们珍惜生命、向上奋斗的动力来源。孝顺需要明智与勇气,以及满溢的爱心。
《诗经》展现人间真挚的情感,而一切情感的源头在亲情。亲情包括夫妻、父子、兄弟三种关系。其中父母的慈爱与子女的
孝顺,自然位居核心。因此,《诗经》用于教化百姓时,最为有效的就是强调孝顺的部分。
孝顺是天经地义。《诗经》中《大雅.文王》在缅怀周文王取代商朝而获享天命时鼓励臣民尽忠职守,以维持天命。“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朱熹《诗集传》据《吕氏春秋·古乐》篇为此诗解题曰:“周人追述文王之德,明国家所以受命而代殷者,皆由于此,以戒成王。”这指明此诗创作在西周初年,作者是周公。后世说《诗》,多从此说。余培林《诗经正诂》说:“至此诗之旨,四字可以尽之,曰:‘敬天法祖。’”此论可谓简明得当。
到了幽王,国家危亡之际,呼吁:“无忝尔所生,式救尔后。”这种诉诸亲情要求人们修德的观点,在古代应用很多,有一定的效果。最为动人的是《小雅.蓼莪》,值得我们深入了解。
《小雅·蓼莪》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全诗六章,首尾四章每章四句,中间二章每章八句。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
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
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
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拊我畜我,长我育我。
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
民莫不榖,我独何害。
南山律律,飘风弗弗。
民莫不谷,我独不卒。
此诗前两章以“蓼蓼者莪”起兴,莪(é):一种草,即莪蒿。李时珍《本草纲目》:“莪抱根丛生,俗谓之抱娘蒿。”诗人自恨不如抱娘蒿,而是散生的蒿、蔚,由此而联想到父母的劬(qu)劳、劳瘁,就把一个孝子不能行“孝”的悲痛之情呈现出来;第三章用“瓶之罄矣,维螬之耻”开头,讲述自己不得终养父母的原因,将自己不能终养父母的悲恨绝望心情刻画得淋漓尽致;第四章诗人悲诉父母养育恩泽难报,连下九个‘‘我”字,体念至深,无限哀痛,有血有泪;后两章承第四章末二句,以南山、飙风起兴,创造了肃杀悲凉的气氛,抒写遭遇不幸的悲怆伤痛。
中国人重视孝道,肯定百善孝为先,就是源自《诗经》 这一类的诗句启发。江苏武进的蓼莪禅寺始建于东晋,距今已有 1600 多年的历史,是为纪念我国历史上广为流传的二十四孝之一王裒所建,乃我国唯一一座孝子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只要顾念亲情,思念父母之恩,再由近及远推广出去,就不会偏离人生正途太远了。
人应该孝顺,但这并不表示父母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宋朝学者罗仲素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如果是指“父母无不爱护子女",则有其一定的道理,但如果是指“父母的作为都对",则未必尽然。父母是凡人,是众多百姓之一,自然也有智愚之分与贤不肖之别。那么,万一自己的父母出现偏差的作为,子女又该如何?孟子分析两首相关的诗,提出精辟的观点。一首是《小雅.小弁》,一首是《邶风.凯风》。
我们首先看一下《小雅.小弁》,此诗传说是周幽王放逐太子姬宜臼,或是尹吉甫儿子伯奇受父虐待而作。从诗本身所表述的内容来看,当是诗人的父亲听信了谗言,把他放逐,致使他幽怨哀伤、寤寐不安、怨天尤父、零泪悲怀。诗中充满忧思,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天,要受这样的苦?“天之生我,我辰安在?"“何辜于天,我罪伊何?"他对父亲未能详察真情而枉屈了他,也有直接的抱怨,如:“君子信谗,如或酬之。君子不惠,不舒究之。"意即:君子听信谗言,好像有人敬酒就接受;君子不照顾人,不肯从容考察真相。而全诗出现五次“心之忧矣"一语,更让人伤感。
那么,孟子对《小雅.小弁》有何看法?他认为,父母的过错太大的话,子女如果不抱怨,就等于决心疏远父母,就此断绝关系这即是不孝。若是表达适当的抱怨,说不定可以让父母觉察真相而有补救机会。孝顺应该包含委婉地使父母走上人生正途在内。
《邶风.凯风》内容是七个儿子感念母亲,但又自觉无法安慰母亲的心历代学者关于此诗的背景并无其识。有的说是寡母思嫁,使七子认为自己没有尽孝;有的说是:表达孝顺继母的心思。不论所述为寡母或继母,由本诗可知只是:母亲劳累以致心情不佳,使七子有感而发,如果依盂子之说,则此诗所指为“亲之过小者也"(《孟子,告子下》),意即母亲一定犯了明显的过错,但还不算严重:然后七子觉得是自己不够孝顺,才造成母亲犯错.这种心意十分可贵,在表达时必须温和婉转。
孟子对于《邶风.凯风》的结论:父母过错大而子女不怨恨,那是更加疏远父母;父母过错小而子女怨恨,那是一点都不能受委屈更加疏远父母,是不孝;不能受父母一点委屈,也是不孝。
儒家有关《诗经》的论述,显示其学说承先启后的特色:方面把握“思无邪"的要旨,肯定真挚情感之可贵,认为“真诚"能引发向善的力量,由此建立适当的人际关系;另一方面则聚焦于亲情,亦即由子女对父母的孝顺为出发点,推广到各种人际关系。有关系则必生情感,喜怒哀乐若是发而中节,修养也就抵达理想层次,人生的快乐将如影随形。
《诗经》代表古代文学,总能引发审美情操。这种情操造就了温柔敦厚的性情与作风,正是导人于善行的好办法。不过,美与善的融合是可能的而不是必然的,关键在于正确诠释孔子与孟子的学说。
德行的修养需要一生的努力,而审美的意境却是随手可得的:只要熟读《诗经》,不难享受这样的意境。《易经.大象传》说:“君子以朋友讲习。"若是转换到《诗经》,则会想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何不互通音讯,彼此鼓励?等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岂不快慰?
2017年1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