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语读诗.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月下独酌
          唐.李白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图片来自网络


01

这繁华人世间,其实每个人都是一个孤独的星球,我们一面在热闹中谈笑风生,一面又在浮华中倍感孤独。我离你那么近,又是那么远。孤独是永恒的宿命,正是“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我在花月春风中,我又远在花月春风上,热闹中的孤独,我的孤独你不懂。

当我们习惯了孤独,享受孤独,爱上孤独,于独处时倾听心底的声音,学会与自已相处,此刻,孤独就不再和寂寞等同,那是时光的丰厚馈赠了。孤独,简单而丰富。

李白的《月下独酌》,就是一首孤独之歌。红尘多繁华,斯人独憔悴。“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我欲乘风而上,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孤独是人生永恒的话题。

02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繁花灼灼,月光皎皎,如此良辰美景,应当开怀畅饮。若能有三五好友,举杯对酌,该是人生何等畅快惬意之事。怎奈此时,诗人只影徘徊,身边没有可以倾心交谈之人,只好自斟独饮,何其孤单。

这首诗写于天宝三年(744),当时李白在长安供奉翰林,是他人生中最得意的一段时光。“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诗人原以为被玄宗召入京师,可以大展鸿图,实现其匡时济世之愿,然而去了后才知道,皇帝不过就是要他应景写诗,装点门面罢了。理想与现实的冲实,让诗人陷入痛苦之中,在别人看来,他是何其荣耀。唐玄宗赐给李白美食琼浆,甚至赐与七宝床,亲为调羹汤,让他随侍左右,吟诗作赋。

可是这别人眼中的繁花似锦,岂是李白心中所追求的呢!“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李白渴望的是兼济天下,建功立业,一展其雄才大略,而不是做一名装点盛世繁华的御用文人,那样岂不成了花瓶。在这别人慕艳的繁华中,在轰轰烈烈的热闹中,李白是孤独的,是落寞的。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繁花绚烂,这背景何其热烈,而愈是热烈愈显其悲凉,愈是热闹愈显其孤单。好花美酒,良辰美景谁与共,独饮自斟满怀愁绪。李白是个豪放不甘寂寞之人,平时呼朋引伴,身边不乏追随之人,而诗人在这里却说道“无相亲”,这就是内心深处的孤独,心灵的寂寞。我可以和你谈笑风生,可以和你谈天说地,可是我的心事你不懂,我的孤独你永远不理解。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只有李白,他有这样大胆浪漫的想象,“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青天明月几时有,我今停杯一问之”,月亮在李白的心中从来都是孤傲而富有人情味,是仙风道骨的世外神仙。在这个繁华而寂寥的夜晚,只有明月无语,不离不弃,谪仙人高举手中独酌的酒杯,诚邀明月,共饮满怀的寂寞。天上皎皎孤月轮,地上落落人影只,明月共我与身影,凑成孤单三人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开头四句,便写尽了诗人繁华长安无人能解的孤单。

而这绝不是平常意义上良辰美景无人共,酒兴高起无友同的寂寞,这是内心更深层次的孤独,是理想不被人理解,治国平天下的才华没有施展之处的苦闷。

02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月亮你既不能陪我喝酒,更是不能理解我喝酒的心情,影子啊,你不离不弃追随着我,却默然无言,无法和我交流。举杯邀月,对影成三,看似热闹,实则孤单。一个“徒”字写尽诗人无处觅知音,满腹心事无处倾诉的苦闷与孤独。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暂时就让这明月与影子陪伴着我这孤单的人吧,且莫辜负这大好的春光,尽情地欢乐吧。这月这影都非永恒,好花不长开,好月不长在,人生的一切都充满了变数,生命的尽头恰似一场镜花水月,一个“暂”字竟读出了无尽的凄凉与沧桑。

人生如此变幻不定,那么就该及时行乐,更何况是这花好月圆的大好春天。李白的诗歌里常常会出现及时行乐和出世隐匿的思想。“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恣意豪放中,读出的竟是一种流着泪的微笑。哪里是真的要将快意人生置于杯酒之中,哪里是真的要忘却尘俗烦恼,纵情欢乐呢,不过是苦中强作乐,遇酒且呵呵罢了。快乐的背后是沉痛的忧伤啊。

03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我吟啸长歌时,月亮也在天空徘徊走动,仿佛在倾听我的歌声,我长袖而舞时,影子也翩翩而动,酒入愁肠人自醉,跌跌撞撞的步伐,那地上的影子也是东倒西歪,十分零乱。  又是歌又是舞,头顶是月,脚下是影,有声有色,有动有静,好一幅热闹,其乐融融的画面。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我醒着时头顶明月皎皎,仿佛伴我左右,身后长影相随,不离不弃,我们一起纵情欢乐,大醉酩酊后,我卧倒床上,明月影子亦分散而去。

明月身影本就是诗人离奇想像中邀来的无言朋友,这场欢乐本就是诗人一个人的狂欢,他的孤独他的寂寞本就没有人理解,徒托这无情之物,一腔郁闷无人诉,古来圣贤皆寂寞啊。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这里“无情”是忘情之意,“期”是约定的意思。月啊,影子啊,让我们永远相伴,尽情游乐,我们一起约定,在那遥远的天国相聚,永不分离。

无情的月亮在李白的心中,始终善解人意,充满深情,“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这是何其情深意重的明月。这诗中的月亮,亦是诗人心中明亮温暖的所在,纤尘不染,不离不弃。

月下独酌,与月与影寂寞狂欢,终究徒留孤独,“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可是诗人依然要执着地,甚至坚定地大喊,我要永远和月亮为伴,而且还要欲上青天,去遥远的银河去月亮相聚。不能在现实生活中找个朋友来对酒当歌吗?怕是“知音少,弦断无人听”,我的孤独你不懂,你们只知道我的痴我的狂,又有谁人知我心中的苦。我的才华,我的抱负,我的理想,又哪里仅仅只点是为这繁华盛世写点歌功颂德的诗,成为帝王身边的花瓶。

与月共徘徊,起舞弄清影,手执美酒,徜徉花间,何其浪漫,而这热闹中的孤独,繁华中的冷寂,只有诗人独自品尝,谁解其中味。我的孤独你不懂,我也不要你懂,我还要尽情享受这孤独,这是李白独有的狂傲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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