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满世界新绿,发散昂扬生机的季节,看那微风中摇曳枝条的桑树时,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起三年前那场养蚕的经历。那是一段合着兴奋、欣喜、劳累而又充满发现的日子。
那还是住在青山区。
一天,无意发现凉台柜顶那张斑驳的纸上有着蠕动的小生命——那是前一年孩子养蚕下的仔气候暖和了孵出来了。因为恻隐之心,就四处去寻找桑树,寻回嫩嫩的桑叶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搁在纸上,没有想到,那肉眼几乎看不到蠕动的小黑条生命竟将叶子几天就啃噬得孔洞百出,几天后逐渐变显眼的蚕身彰显着这种生命的顽强。
起初,只是偶尔地在院子里随便扯一点看到的小桑树的叶子就能管很久,没过多久,就需要满世界去找桑树了,找到的桑树上,往往大都是几乎光秃了的枝条,心里就明白,这周围一定有我的同好们也在和我一样在为蚕操劳着。
自从养蚕后,总能在坐车一掠而过的眼的余光中发现道旁的桑树,或高大或稚嫩、摇曳的叶子泛着脆绿的光。很惊讶于自己这种发现,好象很惊讶于孩子在幼小时,每晚于自己熟睡中都能及时发现他蹬开了被子一般的神奇!
渐渐的,需要扩大范围地寻找桑叶。
蚕被放在客厅的地上边缘卷起的纸盒里,下面垫着报纸。蚕吃桑叶的沙沙声,象雨点一样在客厅里响着,这时,总是很早就起来清理它们的小窝,将肉团团的蚕宝宝一个个小心地轻轻地提溜起来,将它们换到干净的纸上。
发现厂里的桑树有好几棵很大的。那棵往食堂路上有一个满是缺损边叶子的桑树,叶子非常茂密,绿油油的很是让人欣喜。
瞅着中午休息的时间,偷偷地躲在树丛中摘着叶子,正满心欢喜地摘着,心里还在纳闷怎么有的树的叶子全是桃子的形状,有的叶子却全都是缺损边的时候,正想着遗传变异以及隐性遗传、显性遗传这些在中学怎么学也没有学透的知识的时候,一声女人的怒吼,打断了我边摘叶边思索的状态,一群人裹夹着一个满脸通红的女人来到我的面前,除了这个女人外,其他人的脸上都是很平静的表情。一看,是一个从前的同事,只因她家人是单位的领导,这个女同事在平日就是一副对任何人都不笑的习惯,只在食堂的餐桌旁,每邻近她所在那桌时,那伢怎么、婆婆怎么,或忿忿、或欣喜的声音每每都让人生活在她的生活里。今天狭路相逢,又被明确地吼了一嗓子,有点不想发作又不好回避的尴尬,如果反唇相讥,恐失去大度和和气,突然,我听到自己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几年后才知道在QQ上,有一个倒地而笑的图很能表达当时的情景。一群人没有想到我会有这样的举动,愣了一小会儿,都笑了起来,继续往前走了,看那女人的表情也有点悻悻的,这会儿她也许正后悔自己的突然大吼吧,听到我的大笑也没有含什么嘲讽意味,也就赶紧离开为好。再以后的见面,我们还象以前那样的随意。
在单位铁路边的栏杆旁有一棵硕大的桑树,工休正午烈日当头的时候去摘那棵树的叶子。
偶尔,先生也加入到这个行动中来,一改他每每反对的老大风格。
渐渐的树下能够得到的叶子几乎都是很小的了,再要摘的话只能上到树上去。四周静悄悄的,也不会出现满脸通红的女人的怒吼,我放心地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踩上去的感觉,很真切地感受到枝条的柔韧,感受到原来丝是由桑树的柔韧决定的,枝条的弯举,很有规律,也能掌控。
一日,风有点大,整棵树摇晃得很厉害,但晴日当头,人心情很好,老大照例在下面不支持、不反对地提着心看着,我正忘情地左右开弓地摘着叶子,突然,树很危险地飘摇了起来,一下子几乎90度的角度弯下腰去,我这个惊呀!怎么也没有想到,树能弯到那样的程度,心忽悠着好厉害,好在风也觉得这样不太好玩,很快地收敛住顽皮的性格,树枝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接下来还余兴未消地摇啊摇啊......心脏在体内好象又挪回了原处。谨慎地没有向老大报告自己的体会。
门前医务室有个后院里,那棵桑树的树冠伸出了墙头,以前在紫色桑椹挂举着谗人的时候,都没有去想可以爬上去摘着吃,只是由此联想到小时候在梨园边的密林中骑坐在一个巨大的歪身子的桑树上吃得满嘴紫色汁液的那个时候,仅仅想想而已。
遇到大礼拜蚕快断顿而又不能在厂里的大树上去取食时,这棵树就从记忆里显影了出来。
那天,穿了一条薄长裤,一件短袖衫,怀揣着很多塑料袋悄悄来到这个院子里。蚊虫在这个院子里的品种很健壮而硕大。边摘着边拍打着,胳膊渐渐痒痒得让人有点心烦意乱了。看着树岔,突然有种试试自己还能不能爬上去的心理,可能人一旦有了决心就会充满力量吧,这棵巨大的分岔很高的树,居然被我三把两下攀沿上去了。最初低的枝岔很密,把衣服和头发都捆束和划拉得很厉害,想必脸上也不是很好看吧,管他呢!反正那会儿也没有人看得见。爬上了树的最初枝岔,上面的枝岔就分得很开很好爬了,越往上,叶子越来越大、越来越绿油、越来越闪亮。树叶的浓荫将我“丰收”在望的喜悦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从外面看,只见树在轻微摇晃,和微风吹过的那样。
愉快地自得其乐地边陶醉、边摘着叶子,边往上爬着,渐渐地发现这棵在严密的砖墙里的树和厂里的那棵不同,它的高处的枝条全部都笔直地指着天空生长,仿佛是为了弥补树在砖墙里的那段密不透风生长的缺失,每一枝枝条生长出竹子茁壮的模样,只是更柔软而没有结罢了。
正往上爬,突然感觉眼前一片光亮,只见晚霞的光万道地射过来,听到麻雀欢快的叫声和平日在路上或者在家中听到的都不一样。那是一种黄昏归家的奔走相告的叫声,不亚于那年申奥成功的喜悦之情,叽叽喳喳吵啊闹啊欣喜若狂、无忧无虑!我突然发现,麻雀的世界是那样的幸福而美好、充满着金色的光彩和欣欣向荣的景象,我不禁看呆了去,不想,一颗鸟粪湿湿点点地落在了我的肩上,还夹杂着星星的液体飞溅着。这会儿正是麻雀归家的时候,玩得非常尽兴的麻雀们正在分享着一天的见闻、互相邀约着明天的去处。我从它们的声音中听出了无限的自在和满足。
在这个云蒸霞蔚的树顶上、这个鸟们充满满心喜悦的世界里,我忘掉了一切,好想也加入到它们的行列,仿佛也听得懂它们的声音。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不得不下得树来,离开这个下面已经被树荫遮黑了的小院子。
好多年一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仍坚信自己听懂了鸟的语言。
前几天清晨听到窗边一只小鸟一声声乖巧的的呢喃,自己几欲和它搭讪,过而哑笑,继而想起身边的还在做梦的人。
那年的蚕结了很多金黄、粉红、洁白的茧,那破壳而出的蛾们双双在纸上舞动着繁殖的舞蹈,让人看了耳热心跳。还有很大一部分茧里的蛹没有实现它们的鸳鸯蝴蝶梦,被胆大的老大炸着下了酒——这也不枉他罕见的支持我疯狂举动的决定——莫非他早就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