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月月合伙开了一家酒馆,他出钱,我出我。时间仓促,没来得及起名。
月月播放了一段网上找的放鞭炮的音频,算是听个响;我用剪刀给月月穿身上的红色T恤剪了个口子,权当剪了彩。
金日开业。
月月骂我:“你是不是有病,我刚买的短袖,标牌都还没来得及拆,你咔嚓一剪刀给我整一大口子?”
“我这不听你播放的鞭炮声来了兴致,寻思剪个彩吗?”
“那就剪我衣服啊?你咋不剪你自个的?”
“剪我自个衣服,我傻啊?”看着月月边撸起那不算完整的袖子边磨刀霍霍向我走来,忙改口,“不是,我这黑色的也不合适啊,剪彩不都剪红布条吗?”
“你别跟我在这儿里个啷,赶紧赔我衣服!”
“你现在都张老板了,还在乎这一件衣服钱?”
“少来,两码事!”
“得得得,你说多少钱?不就一件T恤吗。”
“不就一件T恤?你给我听好喽”月月露出轻蔑的笑,手指指着自己的红色T恤,恰巧穿过我剪的那个洞,连忙抽出,手指划出的轨迹多少有些气急败坏,“这是芝加哥公牛队乔丹98年最后一投the shot纪念款T恤,全球限量发行888件,分为红白两款,其中红色更是只有100件,发行价虽然只是888,但是现在已经被炒到3000多一件了。大家兄弟一场,我也不坑你,你就按发行价888,嗯。。。四舍五入,赔我900就行。”
“你少来”我努力地睁开我那双不算大的小眼,尽可能多地让月月看到我的眼白,月月是个标准的富二代,但是他除了鞋身上穿的没有超过200块钱的,好像这富二代也不大标准哈“你再扯信不信一分钱不赔你!”
“别介啊”月月手指指着自己的红色T恤,又穿过那个洞,“这是渤海路步行街Bohai Road我昨晚上遛弯在摊儿上买的,当时也就剩五六件,有红白两个颜色,原本20一件,白色那件有点染红,给我便宜了5块钱,一红一白卖我35。不跟你闹,20发我!”语速很快,小嘴叭叭的。
“好说”嘴上说着,开始从银行卡里找钱,中行、工行、农行,从100到50到20到10块到5块到2块最后到1块挨个尝试充值,最后只是从一张好久不用的农行卡里抠搜出来了3块钱,加上早上在大学宿舍群里抢的红包0.3,给月月转过去3块3。
月月很开心,感慨终于从我这儿见到了回头钱。月月的开心感染了我,我也变得很开心。但是等他打开红包,看到数额,月月不开心了,这种不开心是那种由内而外的,从骨髓里渗透到汗毛尖,每一根都因愤怒而颤抖;这种不开心又是自上而下的,从头发梢坠落到脚指甲盖儿,有点长该铰了。月月在极短的时间内又一次感染了我,我变得更开心了。
月月歇斯底里:“你是觉得我不识数?”
“你是觉得我还有钱?”我很平静,极力地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一度忘记了身无分文的那个人是自己,“遇见你,竟花光我所有钱。”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就认识月月了,虽然不一个班,但是我俩的革命友谊在他不断输给我小精灵卡的过程中初具雏形。
初中临班,意味着相同的老师相同的作业,我俩的革命友谊在一次次的互抄作业过程中得以升华。
高中我俩同班甚至一度前后桌,互相之间很好的发挥了“传帮带”的作用,他教我抽烟,我带他喝酒。高考的前一晚我俩还在最后一排看着当天的NBA总决赛集锦感叹詹姆斯牛逼。如此,高考结果可想而知。
那会儿的我们对自己的未来没什么打算,大学该学什么专业也完全没有概念。月月独辟蹊径,报了六个某某管理专业,接受调剂。用他的话讲就是,都“管理”了,工作了怎么也得是个小领导吧。后来月月如愿以偿,被济南一所二本学校以公共事务管理专业录取,这是他的第四志愿。我成绩好点,但运气差点,认识月月这号人;一身本领过硬,奈何耳根子软,听信了月月建议。最终的结果就是,我被一所财经类院校的人力资源管理专业录取,我俩的学校相隔俩路口。
毕业之后,我俩都选择了回家找工作,毕竟济南的雾霾让我俩眼里常含泪水,所以对家长的那片土地尤其爱的深沉。我在一家会计事务所干劳务派遣,勉强算是专业对口;而月月决定要考公务员,目标只有一个——城市公共事务管理局,目的只有一个——要做到严格意义上的、起码字面意思上的专业对口,于是月月在家边复习边照看自己的二胎妹妹。
忽然有一天,月月说他恋爱了,那个姑娘是他家里公司的人事。那天我俩约着晚上喝酒,他开车送妹妹去公司,以下是月月的原话,“当时她逗我妹妹玩的时候,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母性光辉当即就让我决定要让她给我生孩子。”而他俩当时一句话还没说。
忽然有一天,月月说他失恋了。姑娘离职回家了——他妈妈告诉他的,他和姑娘还是没有说过话。
月月说要拯救他和姑娘间伊索式的爱情,拉着我就要去那个名为市实为县的地方开店,让我辞职跟他干。
不去,我马尚永不为奴。
管吃管住?
好。
我查了查我的银行卡余额,既然未来远到看不清模样,那我就不去了。跟部门领导打了声招呼,收拾东西走人,不算严格意义上的自动离职。
所以,我是真没钱。
月月好像也寻思过来了,“我说最近感觉自己烟瘾变大了呢,你是不是一直在抽我的烟?”
我没回话,月月也没再追问,低头找烟。
我眼疾手快将煊赫门据为己有,走到店门口,不顾身后月月的歇斯底里,“给我留一根啊”。旁边大连烧烤门口坐着一对男女,男的在吃羊腰,女的在他对面单纯地笑。邻桌,光膀子大叔在安慰一个失落之情溢于言表的年轻人,“离了婚还能当朋友呢,更别说你只是分手。”眼前,一个穿着红色半身裙的漂亮姑娘经过,黑色安全裤,起风了。
我点起一根烟,风抽半根,我抽半根。我有点忧郁。我知道,以后我还会抽月月很多根烟,比煊赫门好的会有。就像小时候的我知道以后还会赢月月更多更好的小精灵卡。可那张卡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也不知道下次蹭的烟还是不是煊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