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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书，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她有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有白近透明的皮肤，有百灵一样悦耳的嗓音，也有一只生来残疾的脚，左足踝关节跖屈位，内收畸形。
她不能像其他小朋友那样一起跑着躲猫猫，不能像音乐盒上的小仙女一样跳芭蕾舞。她喜欢看画书，喜欢自己画画，也喜欢听爸爸讲故事。
今天白天，她看了画书《皇帝的新衣》，她不理解，皇帝为什么会被骗，为什么他不相信自己？晚上，她就让爸爸再讲一个关于皇帝的故事。
故事都是从“很久很久以前”，或者，“从前”开始，今天，爸爸想讲一个中国皇帝的故事，他先问小书辞一个问题。
“中国的皇帝都生活在什么时候？”
小书辞想一想，说：“是古代的时候。”
“好，今天的故事，就从‘古代的时候’开头。”爸爸点一下小书辞的鼻子头。
古代的时候，有一个皇帝，这人东征西讨，到处打仗，称霸一方，但是，在打仗的时候，把一只眼打瞎了。换句话说，他跟大部分人不一样了，他身体上有了一种残缺。后来，我们都知道的，做皇帝的总要有一张画像。
讲到这里，小书辞说：“爸爸，我也喜欢画画，可是，现在没有皇帝了，那我以后给爸爸画多多的画。”
“好的，以后书辞给爸爸画。”
继续讲故事。
皇帝召来一个画工，画工就很为难，皇帝一只眼睛瞎了，这点毛病是画好呢，还是不画好呢？
画家左思右想，他终于决定给皇帝画上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不料绘像呈上去，皇帝大发一顿脾气，这个画工的命就没了。另换了一个画工。
第二个画工知道前一个画工的下场，当然很害怕。他揣摩皇帝的心思，又或者也许他是个写实派，就照实把皇帝的独眼画下来了。倒霉的是，皇帝也不喜欢这张，画工的命又没了。
第三个画工被召来的时候当然更怕，可是，毕竟让他想出一个好方法来了。
“你猜猜是什么办法？”
“是不是要把那只瞎的眼睛藏起来？”小书辞摸摸脑袋，她那只左脚不由藏在右脚后面。
“藏起来吗？可是，毕竟他真的有一只瞎眼呀。”
“那，那要怎么办，画不好，皇帝又要生气了。”小书辞替那第三个画家担心了。
那画家就想，用眼罩，肯定不行，还是能让别人看出那是一只瞎眼。在古代，皇帝必须是面容和身体不能有残缺的，皇帝想给后人留下自己真实的威武善战的形象，又不想留下残缺的话柄。该怎么办呢？
那位画家很聪明。皇帝善于征战，骑射技艺精湛，于是，他为皇帝选了一个特别的姿势，他让皇帝手里张着一把弓，对准目标瞄准。很自然地，皇帝闭上一只眼瞄准，完全不减损他威武的形象。
“哇，他好聪明。”小书辞兴奋起来，两只脚蹦几下。
“你看，皇帝的这幅画，在别人看来是不是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有眼睛的残疾？他没有遮住那只坏了的眼睛，也没有把眼睛画成正常的，只是，换了个角度，变了一个姿势，他还是他，照样是那个威武善战的皇帝，受后世之孙景仰。”
小书辞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眨巴着大眼睛。
眼睛眨呀眨，小书辞长大了。她没有藏起那只左脚，而是任由它摆在那里，摆在画架前。
书辞跟随老师学画，十岁时和老师联合开画展，十六岁开个人画展，二十六岁时，她的画展开在巴黎。
那天晚上，爸爸讲完故事，告诉书辞，我们自己就是自己的画工，可以给自己画像，我们要留下一幅怎样的画，全看自己。我们也应该懂得那个聪明的手法，找一个最好的角度来表现自己，既不是夸示自己的残却，也不隐瞒自己的残障。我们要为自己找到一个适当的表达姿势。
书辞知道了，眼睛坏了，只要心里的光还在，就是明亮的。脚坏了，只要心想飞到远方，就会长出远涉的翅膀。
生命的本能就是用最委婉的方式求得生存和飞扬，天地宽厚仁慈，换一种姿势，生命会充满光明。
“以前，有一个小姑娘……”
也许，多年以后，书辞会给别人讲，一个小姑娘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