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我走在这条古旧的河边小道时,几丝轻柔的风正慢慢地拂面而来。我转过头向这条历经沧桑的河流望去,看着它安静地往西边流去,天桥上五彩的霓虹灯打在河流的脸上,河面上波光粼粼。我想更把这条河流看得更清楚些,于是扶着腰,一步步稳着步子向河堤走去。我的腰病已经有十年的历史了,是当年参加工作时落下的毛病,医生说了,这病很难根治,但也不致命,在病种里算是让人不悲不喜的。我笑着叹叹气,人啊,悲欢离合加上生死,都有命的。都有命的。我望望天,深咖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幽暗的星星,星星不是闪闪发光的吗?可能它们今天心情不是太好,正生着闷气吧。老天爷到底还是公平的,给了万物灵魂,给了生的喜悦,也给了离的忧愁,谢谢老天爷,至少能让我在抬头的时候,看到星星,对我已是不薄了。
我的后方传来一个孩子欢快的笑声,我顺着这笑声望过去,看到一个小男孩正一边回头向爸爸撒娇,一边飞快地向前跑。孩子奔跑的速度很快,刚好冲向在我所站立的位置,我来不及闪躲,两人狠狠地一撞,小男孩发出一声尖叫,我的身体受重力的作用踉跄着往后倒去,眼前也变得晕乎乎的,短短几秒里,往事像斑斓的河流一样流淌在我的脑海中,童年的草棚屋,心爱的学校,战乱时的地窖,和林康的第一次见面,第一场大雪,两年的考验,第一个用砖瓦搭建的家,孩子的第一句哭声,1898年的新房,1994年遭遇的洪水等等。
回忆紧紧地包裹了我的胸口,突然一下,我的眼前好像亮了,林康在温暖地日光里,柔软地注视着我,微笑着。林康啊,林康啊。我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你要走的话,带上我好吗。我的喉咙却发不出声,林康走过来,摸了摸我的脸颊,示意我不必出声,把我从地上轻轻地抱起,闭上眼吻了吻我的额头。我感受到林康身体在微微的颤抖,正如他第一次拥抱我时那样。我的眼泪缓缓地流了下来,林康紧紧地抱了抱我,接着身体像聚集的萤火虫向四面八方散开,一直向天空升去,变成了漫天的星星。星星慢慢地从透亮变得暗淡,直到天空又再次黑下来。
我醒了。“您醒了!”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孩子爸爸坐在病床的凳子上,望着我,一脸担忧的神情。“您感觉还好吗?实在是抱歉,是我家孩子太调皮了,我没管教好他。”孩子爸爸用力地把怀里正在熟睡的孩子摇醒,孩子没太睡醒,委屈的抽搭起来,孩子爸爸把他向我的病床一推,厉身说道,“要你调皮!还不道歉?”
孩子眼角积蓄着满满的泪水,开口眼泪就顺着脸庞掉了下来。
“奶奶……对不起……我……”
我望着小男孩不知所措的样子,想起了阿铁五岁时偷吃家里的盐而挨打后的委屈样子,不由得一笑,“没事,奶奶年纪大了,患了元昏症,平时稍不注意也容易晕倒的。”
阿呜,小男孩哭得更厉害了,我摸摸他的头,像阿铁受惩罚时哇哇大哭时那样,柔声地说,乖孩子,别哭了。
可是我的声音已经不再像当年那般清脆了,我老了。
“阿姨,我帮您联系一下您的子女好吗?”孩子的爸爸小心地问。
“好的。”我回过神来,告诉他亚南的电话号码。孩子爸爸认真地拨好号,然后起身到病房外通话“喂,您好……”
我闭上了眼睛,我多想梦里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