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北京的时候就像在说心里隐秘的恋人,带着久远的思念和感伤。仿佛自己曾经在那里遗落了一辈子的时间。那是个适合安放青春的地方,可以梦想,大而无当,迷茫和理想并存。
他就那样看过来,我再也离不开。又近又远,也许一伸手就能够到,或者千山万水,一世都牵挂不到。
屋檐还有水珠在凝聚滴落,将军的坐骑再也不会踩在这青石地上,院门轻掩,朱颜已老。在遥远的南方小城,一掊黄土,再也记不起漫天硝烟和赫赫功勋。他还记得那天的阳光照在头顶,天像海水一样蓝,蓝得好像能把他吸进去,你就站在那里面。那天,你在家门口站了一天一夜,但总也看不清路的尽头。
如果北京是一个梦,那一定是个爱恨纠结的故事,梦想和荣光,鲜血和生命都为他用尽。却被岁月染成灰。
幸好,时间是个圆,我才能一而再地回到你面前。
在北京最长的时间是2002年的冬天,上新东方,住在北大3栋的宿舍,同学放假回家了,我每天骑着他的男式山地车从北大西门出去,一拐弯就到101中学了,记得学校主干道旁边有个小池塘。其它的建筑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
下课无所事事的时候我常翻过残破的围墙到圆明园里去,园里有一些散落的大石头,湖面上有野鸭子或者其它什么不知名的鸟儿在划水,阳光斜斜地照过来,冬天枯黄地草发出白色的光。大概因为冷,每次过去里面基本都看不到人,安静地只有轻轻地风声和偶尔的鸟叫声,历史就像一副倒映在水下发黄的照片,她残破的模样让一切看起来有种肃穆的美,那是佩索阿的“巨大的安静”的美。
最喜欢骑车走在弯弯曲曲的胡同里,一边看着四合院门口的大爷大妈,一边向着不知名的前方,有种在迷宫中探险的乐趣。晚上,随便找一家热气腾腾的小店刷一锅羊肉,吃的一身热腾腾地再慢慢骑车回去。有人在前面骑车滑到了(路上有冰),爬起来又滑到,我忍不住笑起来,他回头对我嘿嘿一笑说:“姑娘你还笑!”我大笑着从他身边骑过去,北方的风刮在脸上有点疼,但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今天来看,上课好像只是自己想逃离的一个借口,赶上大学的年纪,总是想去陌生的远方,迷失在陌生的城市。
上课的大礼堂空旷的像大草原,坐在里面看过去密密麻麻的人头。第一天上课,冷的发抖,看看前后左右都是陌生的面孔,但是因为大家怀揣着一样的秘密,就像找到同道中人一样,很快就开始交头接耳交起了朋友,礼堂里一片嘤嘤嗡嗡的声音。我们听着俞敏洪激情洋溢的演讲,像一般来朝圣的信徒。好像上完新东方,我们就能顺利得道。大概所有的时代,我们都需要一个偶像可以追随,这样人生才有寄托。
有人在这里找到了爱情,有人从这里走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但对大部分人来说,这是一段充满激情,至少努力学习的时光。记得第一天上课有个老师就我们:“你们为什么要去美国?”,他说:“有的学生告诉他是为了变得牛逼。”他说:“别指望到了美国就能变得牛逼,如果你在中国都牛逼不起来,凭什么到了美国别人的地盘上你能变得牛逼?” ——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记得的新东方课堂上老师说过的话了(老俞的演讲不算),当时我狠狠地审视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确实很不牛逼,所以忽然对出国产生了疑问。
但这依然改变不了那种想去远方的不知缘由的热情,那种迷茫的热情充满了迷醉,好像是青春必须经历的过程。
据说,我住的那个宿舍是北大的公主楼,寒假里公主们都逃离了,只有我们和窗外永远的乌鸦,我每天跟同宿舍的沈阳大妞儿(身高超过一米七)学说东北话儿,大妞儿和她同样高地不像话的男朋友去了遥远的英国;总是坐在上铺学习的Q去了耶鲁,有一次在央视播放的一档美国名校的纪录片中看到她站在耶鲁美丽的教学楼前接受了CCTY的采访,她说北大四年看的书都比不过在耶鲁一个学期看地多;还有几个不知所踪,而我们当时在宿舍说好要一辈子保持联系的。
那时候的我们总是说傻话。
很久以后,当我遇到谢先生,说起我们共同上过的新东方和北京,他说,他在那一年的冬天,在101中学上课,而那个时候,我就在他隔壁的礼堂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