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有很多家。
6岁从牛耕女织的农村渭溪辗转到灰头土脸的三线城市小沔。
11岁从灰头土脸的三线城市小沔辗转到霓虹初现的合川。
18岁离开三江交汇的合川,独自在重庆上大学。
一直到现在~
渭溪是我出生的地方。
我的家在山脚下。上小学的时候,经常回家过节庆。从公路上下了车就开始沿着山路向下走,到了半山腰的地方,姐弟三人都会齐声声的喊着:婆婆,爷爷,我们回来了~山脚是一片大竹林,小说里面的关于这种曲径通幽处的场景,在现实看来,就是恐怖片。绕出竹林,沿着小路一直向前走,我们将会遇到一片鱼塘。小时候,觉得鱼塘好大好大,长大后觉得鱼塘好小好小,一直到某天,鱼塘变成了水田,我才明白,鱼塘再也不是记忆中的鱼塘了。过了鱼塘,靠左手边的方向,有一个小瀑布。小时候,看西游记入迷,喜欢孙大圣,每次回去都免不了在瀑布下面想象自己就是孙大圣,这里就是花果山“俺老孙来也~”再向前走几步就到家了。那栋蓝色的四四方方的建筑就是我们称为家的地方。我们的家有2层,我和爸爸妈妈住在楼上,爷爷婆婆住在楼下(弟弟和妹妹就是在这里被祈祷降生的)。喜欢夏天的时候,爷爷把凉床放在院子里,我睡在床上,抬头就能够看到漫天的繁星闪耀,远远望去,能够看见镇上导明的灯塔。这里的人都很善良,夜不闭户也不见得有谁家丢东西。外婆和外公住在离这里几亩田的四合院里,从这里也是能够看见。如果想他们了就在这边叫他们,他们一定会听到。四合院里有外公的手足,祖辈,他们都是我的长辈。这就是人们所谓的四世同堂。四合院里有我的小伙伴,我们一起度过了美好的童年。可是现在,都回不去了。爷爷过世后,蓝色的家里,空荡荡。四合院满是萧条,他们搬到镇上的幸福村了。上次回家,发现以前的山路,也是可以通摩托车的,外公的房子后面塌了,他要修整,我们都劝他别去(外公和我们住在合川),他说因为这里是家。
小沔是我长大的地方。
记得第一次我们住的小房子,背靠山坡50平米小屋。公路旁开了一条小马路,是由很光滑的石头铺成,下雨天特别美。(想想杭州就知道了)从这里一直往前走,会路过铁铺,鸭子铺,布铺,零食铺~(都是矮矮的老木头房子)到了一颗大榕树下面的那个小房子,就是家了。夏天,榕树上会长满了毛毛虫,以至于,每次出门,我都会自己自觉的打雨伞,不论是下雨还是天晴。一家人挤在小屋里的大床上,虽然最担心的是下雨天,屋后的山体滑坡,但是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什么也不怕了。
第二次记忆最深的住处,是二楼的大房子。打开门,里面很大,有三间卧室:妹妹和我,弟弟,爸爸和妈妈。客厅靠窗的那边,是一个庭中花园,从我们家正好可以翻窗进入。我们最喜欢的就是爸爸妈妈不在家,拿着小板凳,坐在庭中,抬头望天空,虽然只能看见那小小的一方块,犹如井底之蛙,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却是最美丽的风景。最喜欢上学的路线是从家里出发,往巷子深处走。巷子很窄,只能两个人通过,如果遇到下雨天,总有一个撑伞的人会把伞举高侧身通过。途中有一间没人居住的房子,听邻居说以前这里居住着一个老太太,后来做饭时发生火灾,人也没活着出来。每次路过这里,我心里总会一紧。沿着巷子一直走,走到尽头向右转身,是一米宽的石板路,石板路下面就是河。旁边没有很好的护栏,只有几根木条用绳子排着。过了这段路,就是一条零食街(自己取的),这里有许多的零食,每次路过都口水直流~上学的一路上都是惊险刺激,害得我把精力都用尽了,结果小学成绩超级差。我们班有一个三好男生,长得帅,成绩好,身材好。我很喜欢每次放学叫他一起回家。感叹小时候的脸皮厚。在这里还发生了一件我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事情:弟弟和小朋友玩,不知道小朋友怎么毛了,拿着玻璃就往弟弟脸上砸,玻璃镶在弟弟的下巴上,血不停地流,我当时还在旁边玩耍,听到弟弟的哭声回头,吓得无法哭出来,抱着弟弟就往诊所跑,边跑边说,求求你们救救他,帮帮忙。一切弄好,弟弟没事了,只是下巴永远留下了一个疤痕,为此我很自责,如果当初我多盯着他,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可是没有如果。不久前,从学校回到家,和弟弟聊天,无意间就向他提到这件事,他说没什么印象,我问他还痛么?他说不痛。
合川的家。
家离学校比较远,就有了妈妈带着我,弟弟和妹妹,四人一车的情景。幻想着自己能够飞翔,飞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不让妈妈这么劳累。
后来搬家了,搬到了现在的家。喜欢自己的小卧室,蓝色的窗帘,拉开窗帘就是一个小花园可以欣赏,窗台很大,可以在上面写字画画~
从大学到现在,除了寒暑假回家之外,其他时间都在重庆,重庆也就变成了我的家的一部分。在这个大城市里,我很渺小,以至于没有归属感。每天都在思考人生,却没有什么答案。
我不想离开合川,但是合川没有爸爸妈妈;我不想离开合川,但是合川太小,我的心太大;我不想离开重庆,因为所有的回忆都是在这里发生的;我不想离开爸爸妈妈,因为有他们的地方,才能称为家~
我爸爸常常说,别跑那么远,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不好吗?
我去能做什么呢?
随便做个什么,待在事业单位,多好。
我不干。
拿钱开一家小店,多好。
我不干。
那你能在重庆安家吗?
~
对话常常在这里尴尬的休止。
我,现在是没有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