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读杂书,有歺桌行酒食鱼文化,曰:鱼梁给贵客,意中流砥柱;鱼嘴给好友,意唇齿相依;鱼尾给下属,意委以重任;鱼肚给新识,意推心置腹……虽令人忍俊不禁,足见国人用类比对生活的期许。
忆少时,家贫,数月方得食肉一次,平常能吃到的荤大概就是鸡蛋。然而,鸡蛋也不是天天能吃到的。在农村,除了花生黄豆这样一年一收的经济作物和生猪外,平时能补贴家用的就是鸡蛋了。记得念小学时,学费四百多元,而一个鸡蛋就三角钱,可见其贵重。鸡蛋都不能时常吃到,何况鸡翅。
印象中能吃到鸡翅的日子只有在生日、春节和贵客来访,每次吃鸡吃鸭,父亲都会一边说“一人一个满天飞,一个满地走”一边把腿和翅夹给我和弟弟,其中当然不乏展翅高飞,志在四海之期许。
读初中后,父母出外务工,回故乡老家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家”对我来说就在父母脚上,有时在城东、有时在城西、有时在脚手架上、有时在泥泞的雨中……那时学校食堂也有特殊窗口,专卖猪蹄、鸡翅、鸡腿,对于我们这种吃普通餐尚不饱的人来说的确是种奢侈。能做的就是看见别的同学大快朵颐时忍着口水扭过头不去看。也有忍不住诱惑的时候,在生日、考试优秀时也会吃两餐白饭省下餐费换个鸡腿鸡翅。中学大学后,跟父母团聚一年也就数次,母亲做的菜都很少吃到,遑论鸡翅。那时对鸡翅的印象就是在乡下外婆家,五一国庆这样的长假回乡住上几天,回校前一晚,外婆总会杀一只老母鸡,用黄芪、党参、枸杞炖汤逼我吃下,之所以用“逼”,我向来不喜欢喝汤,嫌口味清淡。但外婆总是加重语气教导说炖汤营养,并耐心地解说药材的功效,外公这是也会在边上帮腔,并叮嘱我枸杞要多吃,对读书人视力有好处。
外婆这个习惯仍然保持至今,我们孙辈无论谁回去,她都会用药材炖上一只老母鸡。在老人家眼里,老母鸡汤大概是天下最营养的补品了。
此时,望着窗外的月亮,不禁思绪万千。同一个月下,万里之外的外婆她老人家现在干什么呢?头昏好些了吗?
这几天在帝都出差,傍晚时母亲来电,说看到我朋友圈还穿件衬衣,她查了北京的气温只有10度左右,问我冷不冷、吃了饭没有之类的寒暄,很多时候我不太适应这种“大人对小孩”式的关切,但越是长大,越是能体会父母的心情。自毕业后,和母亲通话越来越感觉到一种距离,每次过节打电话回去,母亲都会回一句“也祝你节日快乐,工作顺利”。这样的对话,我不知道同辈会不会有。如有,大家是否可以告诉我如何正确面对。
现在回忆起少时吃鸡翅吃鸡腿的时光,让人感慨唏嘘,少时父母“展翅高飞,志在四海”的期许仍未实现,但我们与父母却离得越来越远,有时真希望“吃啥补啥”,“愿吾肋下生双翅”,飞到过去、飞到父母外婆身边,一家人安安心心地吃顿饭,聊聊村里的大小故事。
丁酉年秋北京彣琹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