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觉得独自一人去远方是孤苦的,一个人流浪,不必去远方。可是君子怀德,小人怀土。不要太黏着乡土。只有来来去去,自己活了,地方也活了。我喜欢独自一人来来去去,我也喜欢独自坐在车上看风景,有时仅因为路过的站名好听,也会想要沿着这辆巴士一路坐下去。从上车那一刻一直坐到目的地,沿途始终有风景相伴,它们相同又不同,相同的是静物,树还是那棵树,路还是那条路,不同是动物,树上那只鸟儿不会是昨天的那只,天边那朵云也不会是昨天的那一朵,而时间也不再是昨天的那一分那一秒。
每次出行,先从宿舍来到东直门交通枢纽站,然后从地铁二号线开始那一天的兜兜转转。如果每走过一条路便在地图上描绘一次,那么绘出的路线一定会纠缠缱绻杂乱得如同揉作一团的电话线。从东直门银座顶楼买杯星巴克,端着热腾腾的咖啡,穿梭在人流涌动的地铁站,地铁一站又一站的行驶着,不断有人加入你的旅途也不断有人告别,终有一站会是你的目的地,然后你转身下车,从别人的旅途中挥手告别。身边路过的每一个人,你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你,你不知道他的昨天,今天与明天,可是你却在此时此刻与他一同站在同一个地方做着同样的事情,而在人口数十亿的地球上你们此时相遇的几率却是一个奇迹。你不应该感到兴奋吗?因为你每分每秒都在创造一个堪比吉尼斯世界纪录的奇迹,可是你却从来没有在意。
人群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总感觉每一个人都很忙,却不知都在忙些什么。站在你来我往的人群外围,总觉得只有自己是静止的而周围的一切是流动的。那些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是刚刚放学吗?他们也要补课吗?作业会不会很多?那些呀,我以前都经历过;那位抱着孩子的母亲满脸疲惫却充满慈爱,微笑着回应孩子不停提出的千奇百怪地问题,她累吗?孩子沉吗?回去是否还有一堆的家务?这些,我以后需要经历;那些步履最为匆忙的年轻人是上班族吗?明天朝九晚五,早出晚归,青春与激情燃烧得正是热烈的时候,这些,我正在经历。而我正身处,汇聚了全国各地精英的北京。
我喜欢北京是因为喜欢古城,不止北京,西安、咸阳、南京、苏州、杭州......所有的古城我都喜欢,智者乐山,仁者乐水,我不知道属于什么样的人会喜欢一座座古城,我不爱山水,独爱穿行于一面面古老的城墙,看一间间旧时的房屋。我喜欢北方的红墙绿瓦,南方的白墙灰瓦,不管尖顶的,平顶的,青砖的,石板的,只要是有年代积淀的东西就是有故事的东西。看古物,看的从来不是古物本身,而是他身后厚重的历史,古董之所以价值远超现代工艺品,就是因为它有着独一无二的历史价值,时间价值和研究价值,而赋予它这一切的便是一代代的人类和漫长的时间。
虽然现代的古城都已脂粉气息浓重,却仍难掩其风情万种。昔年的小家碧玉,落进时光里,总要沧桑,并日渐老去。“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最好的结局便是,仍有人对她恋慕痴迷,并从老旧的尘埃里看见她昔日的纯净和朝气。
寂寂梧桐落,飒飒秋雨寒,行走在风中,雪中,看灰霾弥漫下的旧城,旧时古砖刻满道道印痕,是时间赋予的沧桑皱纹。据说在雷雨天的古城墙上可以看到旧时宫女太监行走的身影,不过不知道那些含铁的墙漆能否也把我们印刻下来在多年后回放,我只知道将老照片一一对应在今日的故宫中时,黑白的人物和依旧朱红的漆门,漆柱同框时是那么的凄凉萧瑟恍如隔世,凝视着会像坠入一个时空漩涡,遐想无限。行走在消逝中,风景在消逝,时间也在消逝,唯有变化是永远的不变......
也许我们应该留下现在的照片,在接下来的十年里,二十年里,每年都去同一个地点,做同一个动作,拍下来。虽然留不住时间的步伐却能成为他的见证,而你会在一张张相片里与背景一同老去,直到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