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芭蕉雨夜迷胧梦

临江仙·点滴芭蕉心欲碎

清|纳兰性德


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欲眠还展旧时书。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

倦眼乍低缃帙乱,重看一半模糊。幽窗冷雨一灯孤。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译文:


窗外,雨打芭蕉声声,唤起了我对于往事的思忆,痛的心欲破碎。临睡前还展开旧时书信,看着那写满相思情意的书笺,记起当时她书写鸳鸯二字时还不熟练的模样。

看着这些散乱的书册,不禁泪眼模糊。在这个冷冷的雨夜里,点着一盏孤灯,独坐这幽暗窗前。料想你我的缘分已尽,可谁又道得清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呢?


芭蕉心又如何碎呢?芭蕉花含苞而不放,又藏于大大的叶片之下,刚好能藏得住我这梦萦半生的回忆、容得下这颗多愁又敏感的心罢了。这雨打在芭蕉上的点滴声,仿佛声声敲打在我的心房,让人难以入眠,不禁让我想起了妻子还在世时的某个夜晚。那时也是相似的夜,相似的雨,相似的芭蕉,只是斯人已逝,这夜教人如何能入眠?


“忆当初”。除了雨打芭蕉,多想这夜里还有你在耳边呢喃,然而现实却如此残酷,在这寂寥的夜里,我只能回忆与你有关的点滴来疗慰这颗伤郁的心。当我意识到这一点,这回忆犹如一把利剑将你我今生斩断。今生已作永隔,你注定只能活在这记忆中,未来又将有多少个不眠的孤夜呢?我这颗心又该安放在哪里呢?过去的日子虽已消失在流年里,当初你手写的那卷书笺也已泛黄,所幸,书笺中的鸳鸯小字还在,犹可见当年你写这满蘸相思意书信时那副欲语还休的羞涩模样。


雨夜


旧时的书信一页页翻过,过去的岁月在一寸寸地在心头回放。然而回忆再美好,这书信也有翻完的一刻。看着这不知被翻过多少次的散乱的书信,我的心也仿佛碎成一片一片,散落在这冷雨中,再看时不禁泪眼朦胧,这眼前的世界也随着变得迷蒙了,我仿佛在这朦胧中又看见了朦胧的你。


回过神来,却发现依然只有这一窗冷雨,一盏孤灯。罢了,一梦似千年,从来都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刘禹锡一句“东边日出西边雨”,留多少痴念在人间。虽已道无情,而已情至深处,又如何做到无情呢?料想今生情已尽,敢问可有来生?


今日摘录


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

清|纳兰性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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