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毁掉了世界
当穿着生化服的警察闯入我家时我正在切萝卜丁。又硬又滑的胡萝卜很难切片,突然微微摇晃的灯光让我有点分心,胡萝卜片被我切断了。
切片滑刀,指甲里有脏东西和得不到答复是我最讨厌的几件事。
所以我指甲永远短短的,刀工也还不错。但我总不能抢过别人的手机回给自己,因此不幸的是,得不到答复这件事经常发生。
你并不需要一个病毒学phd才知道警察拿枪指着你的时候最好把刀扔掉,哪怕对他们根本就没威胁。开玩笑,和这些肱二头肌有我腰粗的猛男对抗,给我微冲我也没戏,何况微冲在他们手上。
我把菜刀丢在案板上,手掌对着他们举起双手。围得密密麻麻的特警藏在银色的生化服里,只能看到凸起眼罩后面的一双双眼睛,而它们的主人好像并不喜欢我。我不怪他们,如果有人杀了我的亲人或者朋友,我不会比他们和善到哪去。
一个比周围人大了一圈,看上去像指挥官的人走上前来:“林博士,你被捕了,跟我们走吧。”
我心情竟然有些轻松,点点头,把手伸给他们戴上手铐。要出门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我:“没有什么要带的吗?”
我只能摇摇头,“没有。”
审讯室明显是临时搭建起来的,之前大概是用做会议室的,天花板上是椭圆的灯池,墙角还堆放着几个残破的扶手椅。
令人意外的,参与审讯的只有一个人我不认识,就是逮捕我的大个儿,另外两个都是生物圈里如雷贯耳的大牛,让他们审审我的文章都是殊荣。其中一位名叫Quentin病毒学教授,我还在会议的鸡尾酒会上向他请教过几句。另一位叫Craig的教授是分子生物学的领军人物,从来都是一副笑眯眯的老好人样子,是一位老派绅士。今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通红的眼睛,样子却给人一种凶狠的感觉。
“林博士,你应该拿诺贝尔奖的,如果还有诺奖委员会的话。” Quentin是业内出了名的坏脾气,出口讽刺。
我装作听不出嘲讽,耸耸肩表示接受了。对我的成果我其实是很自豪的,起码单从学术层面讲,拿个诺奖也不算太过分。
Craig拳头紧握,急促的呼吸声我隔着三米远都能听得到,我能看到他做了个深呼吸,用颤抖的声线问,“还有得挽回吗?”
我心下没来由得一阵内疚,这位老先生一直是我的人生楷模之一,看样子也是有亲近的人去世了。“很抱歉Craig教授,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了,事情已成定局。”
他们大概已经知道我的答案,毕竟凭他们在这个领域的浸淫,早该能看出这个结论,向我求证的意义不会比向上帝祷告大。
停顿了片刻,我发现只有那个大个儿指挥官还在盯着我看,好像要把什么挖出来。
“对不起”,我说,“我没想毁掉世界”。
我就是想知道她爱不爱我
我喜欢西曦很久了。
认识她那会儿我刚开始学生物,还在被生化和分子生物学折磨的死去活来,到现在已经有快十年了。
我不是一个爱交际的人,有时间的话我更喜欢在家里补觉,在任何人眼中我都是一个标准的nerd。西曦却觉得我很有趣,常揪我出去“放风”。她成了我跟这个世界不多的联系。
“Sheldon也会去漫画店啊!”她这样跟我说的时候我就只能跟师姐抱歉地笑笑。
西曦的存在已经成为呼吸一样自然的东西。我们一起逛街,看电影,泡书吧,像所有的情侣一样。唯一的不同是,我们不是情侣,我们只是朋友。
我曾经很满足这种关系。她性格明朗,像她的名字一样,总是“嘻嘻”地在笑,是很受男孩子欢迎的类型。她身边也从来都是围绕着源源不断的追求者,从大学时候就是这样。能和这样受欢迎的女孩做好朋友很容易满足虚荣。
别的男生装作漫不经意地问,“你和西曦关系这么好,是不是在一起了啊”。 我压住嘴角的笑意,很风轻云淡地回他,“没有没有,只是朋友”。
朋友的关系让我得以深入她的生活,我无意间经历了她多段感情。听她讲她的开心与满足,伤心与绝望,她的过往和她的未来。她的男朋友风卷残云地消失了,只有我留了下来。她的生活成为了我的另一个人生。
当我不得不承认我喜欢她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决定告诉她。这是一个很卑劣的决定,因为我知道她不会舍得放弃我们之间的友情。我拿过去绑架了她。
那天在我们常去的一个书吧,我坐在宽大的扶手椅里翻空知英秋的原画集,西曦侧坐在地上,身子蜷缩在一堆靠垫里,面前零散地摆着几张设计稿。她背后打过来阳光,斜洒在侧脸上,投下发丝的剪影。
我走到她身边,她抬起头对我笑笑,我做到她身边,用小指帮她把头发拢到耳朵后。
“我爱你,你爱我吗?”
她张了张嘴,好像有点吃惊,“怎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啊,我爱你很久了”,不是我想象中的反应,我有点焦急。
“你总不能让我现在给你答复吧,我要想一想”,她笑了笑,好像我讲了个有意思的段子。
“嗯,好的,我给你时间。”
这是不可避免的结局,起码对我是
我从来没有得到答复。令人奇怪的是,我们还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亲密。
我后来旁敲侧击地问过她,甚至装作开玩笑一样又表白过几次,每次都被她巧妙地避开。
我们还是好朋友。
其实到这里故事已经结束了,就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好像成了唯一一个记得那个问题的人:
“我爱你,你爱我吗?”
但我无法带着这个问题继续活下去。我需要那个答案。我可以承受任何结果,但我需要那个答案。
我不想用海马区、神经突触、三磷酸腺苷这样的名词来告诉你细节,毕竟就算我写出论文也已经没有地方投了。我制造出了一种以人类为寄主的病毒,被它感染的人一说谎话就会爆炸。
是不是不能相信我平静地讲这句话。
把病毒散播出去之后我立刻动身去找她。病毒传播得比我想象得要快。走在大街上,四面噼里啪啦像过年放烟花,血雾弥漫,残肢横飞。
我穿越人群轰鸣,来到她家楼下,大声喊着“我爱你”,终于让她明白我多么认真。她流着泪说我也是,炸成了天边一朵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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