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年初,在“别人家的”各式年终总结中,我保持着沉默,心安理得地沉默着,甚至对各种各样的仪式感抱有一丝嘲讽。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时间的流动是连续的,去年的遗憾和问题并未随着零点的钟声而划上休止,来年的生活与事业也不会因为人们美好的期待而能保证一帆风顺。艰难而不平凡的2020年终于翻过了篇,所有人都暗自在心里喊着:“该触底反弹了吧!”,仿佛蛰伏忍耐了一夜的战士终于听到了拂晓进攻的号角,仿佛新年的第一缕阳光即将照亮万马奔腾的阳关大道。
不,我不认同这样的“炒股心态”。如果说糟心的2020教会了我什么道理,那就是:遭遇总是会随机出现的,但问题是不会凭空消失的。说实话,过去一年的我,没有大起大落,没有大凶大厄,也没有大富大贵,没有因几波疫情和几波“爆雷”而陷入生活窘境,也没有趁股市、币圈的风起云涌赚得盆满钵满,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物质成就,连精神世界也有些日趋保守与麻木,很多好的改变也没有坚持下来,好在有一些平凡的小幸福陪着。但在新年之际,我并不打算祷告“水逆退散”,或是发誓“痛改前非”。平常心看待得失,可持续地努力,冷静地适时调整方向,不要忽视亲情与友谊。做到这些,我以为已经“无愧初心”了。
当然,这样的佛系心态,可以看做是“跟平凡的自己和解”,也可以看做“挨了生活的锤”,我自己更愿意称为:师法自然——这一年跟大自然、小动物接触了更多,竟而从中也生出许多感悟,关于世界,也关于人生。
譬如说,“生命的意义”。前年,买了一本著名的科普——薛定谔写的《生命是什么》,翻完后一知半解,差不多只记得一句话“生命以负熵为生”。想来大概是因为《三体3》也有类似的表述:“可是低熵体不一样,低熵体的熵还在降低,有序度还在上升,像漆黑海面上升起的磷火,这就是意义,最高层的意义,比乐趣的意义层次要高。”对这样宏大、形而上的论点,我竟然从草缸里的小虾身上找到了能证明它的论据。“工具虾”们孜孜不倦地吞食藻类,清理饲料残渣,这些微不足道的劳作却让缸里的小生态系统有序度升高,如果没有它们,缸里大概率会富营养化,成为一汪绿油油的“死”水。这不就是肉眼可见的“负熵体”么?
生命的意义,即是让宇宙的局部有序度升高。这个“局部”,可以是你身居的斗室,是你作为社畜螺丝钉帮公司伺候的一亩三分地,可以是你的小家庭,也可以是你的商业项目、学术研究,是你管理的团队,甚至是你引领的事业。只要有熵减,有从繁芜而变为清朗的过程,就有最直接的意义。意义的大小,可以量化为熵减的大小。有人抱怨自己只能在小地方打杂是屈才,殊不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个人若没有能力把这一块小地方整理得井井有条,又怎能放心委任更大的责任给ta呢?
也有人感叹:难道我一生就只能普普通通地上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然后让子孙重复我的循环么,有什么意义么?我想说,若论结果,宇宙的开始与终结,质能守恒,而熵达到最大、陷入一片热寂,一切到最后有什么意义?但换个角度看,精彩不是蕴含在演化的过程之中吗?若连宇宙都是如此,人生又何必只追求结果、不享受过程呢?每个人的生命终点都是相同的——死亡,但每个人的生命旅途却是独一无二的,相比冷冰冰的定律,生活有最大的可能性。况且,你所鄙夷的“普普通通”的生活很可能是别人艳羡不已、竭尽全力也难以企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