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结了三位奥斯卡影后的电影《时时刻刻》,以弗吉尼亚·伍尔夫的意识流小说《戴罗薇夫人》为羁绊,将生活在不同时代的三位女性联系在一起。
二十世纪濒临崩溃的天才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二战末期的家庭主妇劳拉·布朗以及21世纪的编辑克拉丽萨·沃甘,她们都像小说中的戴罗薇夫人一样,在人生的某一天想明白了一件事,为一直以来的挣扎与妥协做了个了结。
她们的现实生活很幸福,但也不幸福。丈夫或者爱人都竭尽全力来爱她们、尊重她们、包容她们,但是人或许就是贪得无厌,她们仍然焦虑迷茫,尤其是感觉内心缺少了点什么。这种“被爱”真的带给她们快乐了吗?
如果有一天,爱变成了必须要回应的义务将人囚住,那么她们将如何选择或者挣脱?影片中的三位女性给了我们三种不同的答案。
伍尔夫:死亡是为了突出活着的价值
由妮可·基德曼饰演的20世纪意识流小说家弗吉尼亚·伍尔夫正处于最压抑的人生阶段。
也许天才与疯子的界限本来就是模糊不清的,她听从自己的内心写作,在虚构与现实间穿梭,同时也在怀疑自我,郁郁寡欢。
丈夫雷纳德为了让曾经两度自杀未遂的伍尔夫活得不那么沉重,倾尽所有从伦敦搬家到了里士满小镇,只希望远离世俗的环境能让她开朗一些。
雷纳德甚至为了支持伍尔夫的创作在家开了出版社,他理解妻子时不时的“发疯”是成为天才的代价,而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守护身体里住着疯子的天才。
对于伍尔夫来说,像丈夫这样的伯乐还是少数。家里的仆人暗地里把她当作疯子,姐姐和她的孩子们都怜悯她,把她当作精神病人看待。
伍尔夫愈加忧伤,连深爱她的丈夫也不知道她最想要的是自由自在地做一件事。
丈夫雷纳德表面不说,但内心也默认了伍尔夫失控的事实,所以他才要保护她。伍尔夫出门前要经过丈夫的允许,连自己独自一人去买束花都是难上天的事。
丈夫过度的爱和周围人的同情都是伍尔夫不需要的,是她想要挣脱的精神枷锁。说到底,她还是没有拥有一个人的房间。
伍尔夫将她内心的挣扎与渴求都安在了戴罗薇夫人身上,一开始她想要给戴罗薇夫人一个死亡的结局,这也许是现阶段她能想到的逃脱束缚的最好方式。
生活中丈夫的爱与保护对她来说是牢笼。因为与丈夫的付出相应,她必须要履行爱的义务,为了回报爱,她不得不顺从丈夫的安排,心里不痛快地活着。
当伍尔夫和外甥女在后院为死去的小鸟举行葬礼时,她顿悟了,原来她所执着的死亡不是代表自由,自己想要的只是内心的平静。她决定让小说中的戴罗薇夫人活下去,至少给她一个寻找平静的机会。伍尔夫赦免了戴罗薇夫人和自己。
伍尔夫在某一天做了一个决定,她决定独自逃回到伦敦,直面令她痛苦的生活和弄清楚自己想要的平静。
逃回伦敦不代表能挣脱被人情世故包绕的义务。丈夫追到了火车站,恳求伍尔夫和他回家,因为仆人做好了饭,他们有义务回去吃。
伍尔夫彻底被激怒了,她不认为世界上有什么必须要履行的义务,不需要别人告诉她应该要做什么。她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但是这次连丈夫也无法容忍她了。
他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而伍尔夫完全不懂感恩。他虽然愤怒无奈,也深知伍尔夫的生活确实不是她选择的,他答应伍尔夫可以回到伦敦。
伍尔夫并不是不明白丈夫为她牺牲了多少,她想过要妥协,按丈夫安排生活,她也羡慕姐姐能生儿育女,可是她骗不过自己,无法做到。妻子要听丈夫的话,这是对她灵魂的绑架。
这次她勇敢地给了自己一次机会,尝试过但也失败了。可能只有死亡才能报答为她倾尽一生的丈夫,完美地回应爱,因为只要她活着,两个人都不会快乐。一个人的死亡是为了让其他人更好地活着。
“亲爱的雷纳德,要直面人生,永远直面人生,了解它的真谛,永远地了解,爱它的本质,然后放弃它。”
伍尔夫做了懦弱的人,她亲手终结了生命,选择口袋里揣着石子溺入河中。
这是伍尔夫对于世俗平静的失望与绝望,她一生努力挣扎,没有对活着失去希望,但是她还是没有找到出口,只能通过死亡来挣脱爱与义务的枷锁。
布朗太太:我曾想过要一了百了
在外人看来,朱丽安·摩尔饰演的家庭主妇劳拉·布朗拥有完美的家庭。她是幸福的布朗太太,每天忙于家庭琐事。
二战后,一家人住在洛杉矶的大房子里,儿子理查德活泼可爱,丈夫温柔体贴,她也在孕育着新的生命。但是,表面的美好假象不是布朗心中想要的生活意义。
这一天是布朗先生的生日,他察觉到了妻子有些产前抑郁的征兆,早上买了一大束黄玫瑰回家。布朗太太看到后惊觉原来自己和戴罗薇夫人一样,也是一个没办法独自出门买花的人。
她不是行动上被规定只能待在家里,而是无形的义务将她囚于这里。
布朗太太决定和儿子一起为布朗先生做一个生日蛋糕。如果没有蛋糕,就没办法将自己的爱与生日祝福表达出来,仿佛感情如果不通过形式具体化就不复存在,她早已厌倦了这种生活。
邻居太太凯蒂来拜访布朗太太时看到了桌子上的《戴罗薇夫人》,故事梗概戳中了她的心,她从戴罗薇夫人身上看到了自己。
丈夫的百依百顺,她的随心所欲皆为幻影,她的子宫出了问题,没办法怀孕,她作为妻子与女性非常自责伤悲。
布朗太太和她一样都是戴罗薇夫人,家庭外表的和睦掩盖着内部各种各样的问题以及妻子内心的无言无助。
布朗太太做了一个决定,她把丈夫藏好的药和小说《戴罗薇夫人》装入了包中,把儿子送走,自己去旅馆订了一间小房间,躺在床上,将自己代入戴罗薇夫人,没入水中。
她反复问自己什么样的生活才算是有意义的?得出的答案是,至少不是现在作为家庭主妇的人生。这一刻,死亡的念头占据了她的大脑。
但是,布朗太太不能这样做。她的子宫里还有一个小生命,出于母亲的责任与义务,她不能这么自私。自杀是自己的解脱,但也剥夺了另一条生命来到世界的权利。
布朗太太生下孩子后,没有和伍尔夫一样选择自杀,而是逃离了丈夫和孩子们。逃脱远比死亡更痛苦,因为活着就要背负着罪恶感与良心谴责,她获得了想要的自由,但没有得到内心的平静。
她曾想过一了百了,但是还是选择痛苦地活着。她亲手杀掉了以前那个扮演好妻子与母亲的自己,她想做的是找到个人在社会中的身份与价值。
沃甘:放手是一种成全
十几年后,布朗太太的儿子理查德成为了一位诗人,母亲的失踪成为了他内心的阴影。梅丽尔·斯特里普饰演的沃甘是他的昔日恋人,是一位双性恋编辑,是日复一日照顾他十几年的女人。
沃甘喜欢诗人理查德的热情与自由,这是她向往的纯粹。理查德就像一块磁石一样,沃甘只要靠近他,就能被他的单纯所感染,让她暂时抛下繁琐的生活。她平庸空虚,派对与工作只是佯装快乐与充实的幌子。
对于沃甘来说,和濒死的理查德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过了爱情,他存在的每一天都是她活着的意义。这种爱对于理查德来说太过沉重,为了沃甘苟延残喘地活着是他的义务也是负担。
面对被动的“爱的义务”,男人和女人都会感到生不如死。
生活在21世纪的沃甘和前面两位“戴罗薇夫人”截然相反,她没有丈夫的束缚,独立自信,能够出门挑选自己喜欢的花束,尽情地享受社交。然而,热闹无法掩盖她内心的孤独与压抑。
对于她来说,理查德的陪伴是她生命的光,是她感受到自己“被爱着”的回应,是她活着的一口气。
这一天,她打算为得奖的理查德庆祝一番,但是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糟糕的样子。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但他从来没有逼迫过她一定要付出。他们之间没有爱情的责任与义务,只是出于情义。
沃甘来接理查德去派对时,他拒绝了。他知足地说和沃甘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后自己坠下了楼,逼迫沃甘面对最不愿接受的真相,只有死亡才能让沃甘对他放手。
理查德为了报答沃甘的爱,已经艰难地活了这么久,而始终两人都不幸福,这次他终于斩断了自己和沃甘的纠缠。
跨越时空,理查德的自杀和伍尔夫一样,都是为了让爱的人好好活着。
活下来的是更加纠结的沃甘。她无法认同理查德的自杀,不明白为什么压抑会带给他痛苦,不知道理查德是在帮她逃脱害己的义务。
晚上,年迈的布朗太太敲开了沃甘的门,聊起当年抛家弃子的自己在死亡和生存面前,选择了后者是更痛苦的惩罚,她失去了亲口对已经死去丈夫和孩子们道歉的机会,只有死亡能够让她得到救赎。
那一刻,沃甘似乎理解理查德的自杀了,她所执念的爱与回报的本质是自私。绑着理查德与自己是一种折磨,生或死都应由自己选择,被动地让理查德活着才是痛苦的。放手也是一种成全,放过别人,更要放过自己。
影片中,伍尔夫的为爱自杀,布朗太太的为己出走,沃甘的为爱放手,除了诠释各个时代女性在家庭与义务间的彷徨,关于两性关系的疑惑,对于生与死的拷问之外,还有女性探索人生意义过程中的受挫、挑战与反省。
她们时时刻刻都在思考与审视活着的意义,每个人亦是如此。逃离不是逃避。无论女性或者男性,我们一直想要挣脱的是嵌在社会、家庭和精神枷锁里无营养的感情义务。面对生死道理,在个人做出选择之前,迷茫的人更需要的是异性或同性的倾听与理解。
死亡、赎罪、释怀,影片中的三位女性都透过自己与他人找到了属于自己生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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