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奔
中国邮政自2014年以章回情节为载体,重发《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系列邮票开始,已经发行四组。当第五组红楼邮票内容揭晓,并于2022年4月23日世界读书日发行时,一帧帧、一幅幅精彩的小画面,又将《红楼梦》的盛极而衰、晚景凄凉的悲剧情节在邮票上展示给世人。
众所周知,《红楼梦》是百读不厌、常读常新的旷世奇书。之所以常读常新,就是“新”在不同读者通过不同的视角、在不同时段以不同的形式品味出的不同感悟。
“悲凉之雾,遍被华林”。
一部巨著得以传承,常见的载体,有各版本《红楼梦》原著,电影、电视剧的展播,科教片的普及,以及各红学家的点评等。
当红学在方寸的艺术品上另辟蹊径、又让广大邮迷和红迷在小小邮票别有洞天的世界里,享受着一场场饕餮盛宴。作为红学的普通读者及关注邮票的群众,由衷感谢方寸艺术对红学的这一重要贡献。
王国维曾说:“《红楼梦》一书与一切喜剧相反,彻头彻尾之悲剧也。”《红楼梦》(五)是作为红学邮票发行的系列收官之作,对图片内容的选择和其隐含的意义至关重要。作者依照120回《红楼梦》的情节,让原著的悲剧在方寸之地有个收尾。此次选取的“黛玉焚稿”“金玉联姻”“探春远嫁”“宝玉却尘”及小型张“寒塘鹤影”几个情节故事,萧玉田大师依旧用古朴细腻的工笔画风,如泣如诉,几个情节,几张图片,多少滋味,原著的悲情尽在几枚邮票上展现出来。
在5枚邮票显示的5个故事中,除“寒塘鹤影”出自于曹雪芹原作的第76回外,其余情节均出自高鹗续40回中。尽管很多红学家分析了高鹗续书多少有违背原著主旨的偏差,但作为普通的读者,黛玉之死、宝玉联姻的故事情节是令人共情的,“焚稿断痴情”“出闺成大礼”,都是有血有泪,有情有义的哭诉。
余秋雨曾很公正地评价:“高鄂虽比不上曹雪芹,但他保持了全书的悲剧走向,写出了黛玉之死和宝玉婚礼的重叠情节,难能可贵。”并说,名著得以流传,高鹗续书有不可替代的价值。以此推之,红学邮票的收官之作中,对同时出现在第97回中的两个情节的选取是符合曹公原意的,两幅邮品故事的鲜明对比也标志着贾府“呼喇喇似大厦倾 昏惨惨似灯将尽”的末日隐含意义。
“探春远嫁”的故事出自于第100回,表面上看是一场贾家女儿风风光光出嫁的场面,其实也只是没落贵族的最后挣扎。探春是庶出的三姑娘,“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她有管理才能还志存高远,不幸的是她“生于末世”,还因为一直为自己不争气的母亲和庶出尴尬身份而“运偏消”。她的远嫁,貌似风光,其实是朝廷和亲的牺牲品,同时也是一场与亲人痛苦的诀别。“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奴去也 莫牵连……”字字血,声声泪。选此情节作收官图之一,唱出了红楼里凄凉的歌。
“宝玉却尘”所画一位已然剃度的僧人,身穿一袭红袍,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绝尘而去,出自第119回《中乡魁宝玉却尘缘 沐皇恩贾家延世泽》。“中乡魁、沐皇恩”本是喜事,而宝玉的灵魂早已随了林妹妹的魂魄去了,求个功名无非是还贾政的生育之恩。高鄂在120回中对宝玉如此描述:“光着头,赤着脚,身上披着一领大红猩猩的斗篷,向贾政倒身下拜……”此时缥缈有歌传来:“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逝兮,吾谁与从。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刻骨地勘破,让红楼一梦在此终结。
小型张“寒塘鹤影”出自第76回《凸碧堂品笛感凄清 凹晶馆联诗悲寂寞》。邮票上所画的三个女子是分别是黛玉、湘云和妙玉。此回书说的是荣国府内过的一个冷落凄清的中秋节,黛玉与湘云在中秋夜偷偷离开凸碧堂的宴席,跑到凹晶馆互叙心事而兴起联诗,后又有妙玉加入并喝茶参与联诗的片段。在众芳中,黛玉与湘云是聪慧的,在她们的眼里,此时的贾府似已有了某种不详的预兆。所以在她们的联诗中开始似吟繁盛,待到“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两句时,恰似湘云和黛玉为自己所作的悼亡诗。按照曹雪芹以诗词为谶语的写作特点,一个“渡”一个“葬”字,隐喻着两位花季少女命运的辛酸。
《红楼梦》原著以极为恢宏的大结构,用500多个人物之间发生的大小故事,展示着中国诗词文学、美食探究、建筑奇特、礼仪繁缛等主旋律,紧紧相依的却是衰败没落的种种暗示。《红楼梦》(五)邮品的几个情节选取,把封建社会行将灭亡和人生之悲、情爱之苦,都在几张浓缩的艺术品上得以再现。不得不说,几枚小小的邮票,作为对名著的传唱、对红学的解析,其艺术价值功不可没。
鲁迅曾对《红楼梦》有过这样的定位:“ 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那么,一部红学,你又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