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小瓷归隐记 (04)
巅峰对决
1、
连绵多日的暴雨已停,按圆圆的指示,小瓷得去取他师傅的命。按江湖规矩,这是欺师灭祖的行为。但在小瓷心里,所谓的江湖,不过是混饭吃的地块。
在陶小瓷的心中,胡圆圆停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小瓷找到师傅的时候,夏天已经过去,深秋将至,是叶子落下的季节。
正是中秋那天的黄昏,小瓷来到师傅李盘那破败不堪的老家,也是他和圆圆的家乡。
“最危险的地方,果然是最安全的地方。”小瓷踏进了里屋,门已腐朽倒塌,他见着了阔别多年的师傅,李盘正坐在当年小瓷陪他读书的屋里,手里拿着的不是刀,是本书。
“安全是安全,只不过是因为闹鬼。”师傅似是早料到徒弟的到来,小瓷看见师傅眨了几下眼睛,放下了书,感叹地望了眼满屋子的蜘蛛丝:“这些年我这老家,已是附近有名的鬼屋了,许是我爹的冤魂吧。”
说罢,李盘才看向小瓷,才看见小瓷手上拧着的刀。李盘笑了,若有所思地盯着小瓷的眼睛看了好一会。
小瓷也看着李盘,他看见李盘的瞳孔深陷在高高凸起的颧骨里,眼白布满血丝,又看见李盘肩膀的绷带,看来颜家不止找了小瓷一位杀手。
“你给这刀取名字了吗?”李盘问道。
小瓷木木地站在门前,摇了摇头。刀就是刀,杀人的刀。
“这刀叫虎猛,我用不惯。但我知道你适合,像你的性格,单纯直接。”
此时小瓷的脑海里,没有感慨,没有回忆,更不会坐着叙旧,他冷冷问道:“就在这院子里?”
李盘又看了他一眼,再望了眼房子:“今天中秋节,我不想打。”
“那就明天。”
说罢,小瓷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夜也很快就过去了,那一夜小瓷心如止水,他早已下定了决心。
来日的午后,师徒两人并肩走在后山的泥土路上,两个人,两把刀。午后的太阳把泥土映得焦黄。
是如此荒凉的道路,风尘凌厉,大鹏鸟俯首晚秋,愧对飞翔。
行至枫叶林下,风骤起,李盘停了步:“地儿不错,就在这吧。”
“嗯。”小瓷也站住了脚,看着落下的枫叶,心想人生真是苍凉,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
师徒两人拉开了一段决斗的距离。
这是场巅峰的对决。一对师徒在其年轻时因缘际会双双转行成了刀客,刀客的江湖就似莽兽的世界,只有生命力强悍的个体才能存活,而这对师徒不仅仅在长年的拼杀中存活,且是出类拔萃战绩显赫。可是现在,师徒之间将要再一次的优胜劣汰。江湖中人对这场对决有所传言,他们很好奇谁能赢,但他们看不到,他们只认决斗后还出来溜达的人为胜者。
小瓷摘下了斗笠,午后的太阳光依然耀眼,他说道:“其实,早想和你干一干,就是碍不下情面。”
“师徒缘分多年,用刀了结,倒也合适。”李盘的刀已出鞘,他的刀利,枫叶刮至,一片落成两片。
小瓷问道:“你就不恨我坏你的报仇之事吗?”
“一切发生的事情,都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他的话小瓷不懂,可小瓷有点激动:“为何还这么天真?你知你弄不过颜家的。”
“天真的人,永远不会成熟的。多说无益,来吧小瓷!”
小瓷牙一咬,拔出了刀,左手一甩,灰星鲨鱼皮鞘直朝着深秋红火似血的枫树叶飞去:“叶子落完之前,决出胜负。”
午后的日头是最毒的。对小瓷和李盘这样的刀手来说,决斗是一瞬间的事。生命像一朵花,在一刹那之间绽放或者凋零。
小瓷奔向了师傅,汗水在飘落的空中,身影就已经远离。李盘右手斜着刀,身子站得直直的,等他奔来。
短短的十几米的距离,却似一生那么漫长……
2、
“以前,为了生存,搏命江湖,现在无所谓了,就是要我死,也没关系。”
陶小瓷曾为他的生活,感到迷茫,他为此而疲倦,而归隐,可那一天,他奔向了师傅,也只不过是想逃离。他心里最后一个念头,是在可惜着,这辈子不能真正与师傅来一场。那一刻,叫小瓷相信了自己骨子里,已是个刀客。
那天的对决,小瓷对李盘最后的影像,是他持刀奔向师傅,小瓷的重心压得很低,快要近身的那一霎那,小瓷看见李盘突然间一跃,他抬头看去,看不清李盘的脸,他只看到耀眼的阳光,还有一把刀高高举在空中,朝自己斫来,小瓷没有躲,手中的虎猛刀也没有架起。
当刀劈到小瓷脑袋的时候,他感到的只是疼,很疼。
陶小瓷身子前倾,趴到了地上,他的嘴,吻到了泥土,他感到身子很沉很沉,沉进了泥土,和大地连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