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那天我在《枞阳社区》发了篇题为《豆腐,生腐》的“文章”,似乎与清明不搭边。不过儿时做清明却少不了生腐炒肉这道碗头菜。现在好像不用了,饼干糕点就可以代替,装在马夹袋里拎着就走,干净卫生方便,但心中的思念是没有任何物质可以替代的。
我是三月二十九下午特地提前几天回去做清明的。其中三十和四月一号都去了枞阳。来回只有三天,可谓车没熄火,脚步匆匆。没办法,做清明的日子只好和弟弟商量,安排在三月的最后一天。去枞阳两天发了两次文:《油菜花开》和《听课》,唯独没见清明文,似乎是将清明的思念填埋在了内心深处。
可我的内心还没有荒芜。春天了,什么植物都开始萌动,路边的野葱尽管只有线一般粗细,但也现一丝绿色。记得儿时,每年的清明都要跟随在拎着大竹篮子的父亲身后,看着他摆菜,摆饭,摆小酒杯子,放筷子,然后烧纸放一小掛鞭炮。叫我们朝祖坟叩头的时候,他的嘴里“唠唠叨叨”的不知道对另一个世界的先祖们说些什么?但我们跟在父辈后面知道了许多习俗,还有将这些习俗传承下去的重任。在那贫困的年代,或许这些习俗是一注注兴奋剂,一盏盏明灯,让这平庸的日子有了这样那样的期盼。父母的言传身教影响了我们的一生,他们才是我们第一任老师。
说来惭愧,在我外出近三十年不算短的时间里,真正回家做清明祭祖却只有去年和现在两次,年年清明,年年思乡,但清明节到了的时刻,总是被忙,没时间而自我心安。也许祭祖的事情还有年迈的父亲在做,这就是推辞的借口。
但前年年底父亲走了。父亲走了,清明、冬至我又多了一个祭点。
一号回城的时间是夜晚,越开夜越深,路上的车也越来越少了,孤独的我脑子也越来越活跃,我想到了之所以弄得这么晚,全是为了等德华炸好的生腐。想想人一出生下来也如同那包好的白干,无滋无味,浸到褐色的卤汁里便成了酱干,墨色的卤汁里便成了臭豆腐干,还有生腐,便有了《豆腐,生腐》这篇腹稿。但做清明的点点滴滴也在不时的幻影在我的面前,即便过了清明依旧难以忘却,倘若不生成文字心里好像不得安宁。
忙碌了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便拿起了手机,一笔一划的写下这些不成文的文字。
三十一号的早晨是被弟弟的电话吵醒的,我接电话时已是他第四次打来的了,前三次我可能还在做梦。
我匆忙下了楼。
出了门发现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小区的路还是潮湿潮湿的,低洼处尚有镜子般光亮的浅水。香樟树,冬青树连同植被都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像才换上一套崭新的外衣。
路边有秋天枫叶般的小红叶,是香樟树的叶子,在这阳春三月里它们正悄无声息的进行着新老交替,一片片枯叶落下,而更多的嫩枝正在冒出,豆瓣大小的绿叶正舒服的伸展身子,迎接日月星辰,也迎接风雨雷霆,整棵树便显得四季葱郁,更加高大,繁茂。我想,人类、家族、家庭也应该和这香樟树一样的吧。只是不知道落叶漂下前对嫩叶有没有什么嘱咐?
我的父亲走的时候就什么也没和我说,也许是来不及说。那天中午十二点多接到兄长的电话,他还问我回不回去吃晚饭。我在匆匆忙忙往回赶的途中,父亲已走了,比我往回赶的速度还快,等我到家时,天已黑了,父亲的脸上蒙的黑布比天色还要黑。我的人就低了下去。
这一低下去,还有冬至、清明日。
从“谋道(地名)”祭完先祖回来快十点了,本来先去村里的公墓的,父亲在那里等着我们,我们也急切的想见见父亲,上次还是冬至日去的,但母亲饭还没做好,她不愿意我们用糕点代替饭菜,她说父亲苦了一辈子,也被她欺负了一辈子,现在她才想起没有老伴是多么孤独……母亲仍像过去一样,烧了三个菜,三碗饭放在大竹篮里,也没忘了放进一瓶酒,没开封的。
去公墓时已是十一点了,中间的水泥路上,鞭炮的纸屑,殷红如血,鲜花纸标在风中“瑟瑟”抖动。还有和我们差不多时候进来的,一个村里的人都认识,点头笑笑,不知道公墓里住着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里是否也在走动。
出了墓地的大门,天还是阴沉着的,但不冷,季节已经更替到春天了,虽然在坟前去年开的蔷薇花还刚长出嫩叶,但很快就会开的。
我拎着竹篮,这才想起这次我家是我一个人来的:儿子没来,孙子没来,应该让他们跑跑,以后这篮子是他们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