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仓央嘉措《情歌》有感](file:///storage/emulated/0/tencent/qq_images/1467435051637.jpg)
春红褪了夏绿催,山白头又几个秋,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待夫君归来;唐玄宗上穷碧落下黄泉,终与贵妃天人相见;梁祝共化比翼蝶,魂与梦为伴,千古共向晚。世人的爱情总是那么轰轰烈烈,披荆斩棘,刻骨铭心,百死不悔。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人们总乐于把爱情与死亡联系在一起,即使“死生契阔”,也要“与子成说”,以此来证明爱情可以超越生死的无上地位。渐渐地,我们不再满足于至死不渝的爱情,生命短暂犹若露珠消散,不如以一些永无可能的事件来作保,“冬雷震震,夏雨雪”,“雷峰塔倒,西湖水干”,如此爱情才可以永不荒芜。这种爱情浓烈如火,长生不灭。
然而仓央嘉措心中的爱情却恰恰相反。“从东边的山尖上,白亮的月儿出来了。”没有风的夜晚,“东边的山尖上”,也没有浮花杂树与野草,孤云舒卷,似此星辰非昨夜,心里还压着一缕愁绪,未堪与人诉说,如是夜渐深沉,诵经时眸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山尖,月光逐渐升腾,辉映到袈裟上,思念的喜悦与忧伤也这般“渐渐显现”,缓缓凝聚,凝聚成一轮“白亮的月儿”,定格住了。仿佛张爱玲所说:“今天这月亮特别有人情味,它仿佛是从苍茫的人海中升起来的。”
这般流泄如水如月华的诗句,才让人懂得什么是沁人心田,而其中所蕴含的绵长情意,才最是隽永铭心。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他的爱明净纯粹,不需向世人证明什么;他的诗唱给自己,情愿感染自己的气息。
仓央嘉措的情歌,是河水不动声色地缓缓流淌,是草种徐徐飞散在风中飘荡,是流光交错,花香漫长,使人心神荡漾,口齿噙香。正如他的爱情一样,从缓慢平实处从容积聚,再静静慢慢地流出,淡然如水,却涌入心扉。至于那落满在心里的层层尘埃,仿佛在被月色款款洗去,而世人却都还安眠在迷局。他站在情峰之巅,在灿烂白昼中将众生凝望,生命沉入永夜,在梦中化为晴日。
“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夜晚,他穿着俗人的衣裳,戴上长长的假发,在布达拉宫外自由地放歌;白日,他换上袈裟,摇动转经筒,听着远方的歌声。他是布达拉宫里的王,却唯独没有谈爱情的资格,所谓的情歌,也只是仓央嘉措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可世上无绝对,只有真情流转,他不愿负了这山高水清。于是白昼解不开的结,黑夜慢慢耗,每一种寸步难行,最终都会轻车熟路。就这样,他的诗慢慢长出羽毛,栖息在灵魂里,唱着无词的歌曲,生生不息。一句一盛开,一句一天堂,如云如霞如烟花。
前尘如梦,往事如幻,美好总是需要承担,褪去岁月烟尘,卸下世事俗妆,情郎再也无法歌唱。正如白落梅所说:“这人间,最风尘、最苍茫、也最无情,明明给了我们栖身的角落,心却无处安放。”刹那转身之时,谁还记得那曾经沧海。但若能重来,相信他还是会选择荡子宕桑旺布,至少可以彻夜和仁珍旺姆在星光下跳舞,错的事只会在最对的时候发生,人不能因为害怕冷却后的荒凉而从一开始就拒绝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