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腊月初八,是特殊的,因为以前有支歌——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农历十二月为“腊月”,也称“蜡月”;古时候这种称谓与祭祀有关,所以十二月也是“祭祀之月”。
古代的时候,“腊月”在岁末,为农闲时节,于是打来野兽或者杀鸡宰羊,祭祖敬神;同时也感激丰收。于是由五谷杂粮、豆类混合而成的腊八粥颇为风靡。于是有人说,腊八其实和西方的感恩节差不多。这可不一样!
腊八粥又称八宝粥,以梗米或糯米搭配其中食材熬制。在南宋文人周密的《武林旧事》里面,便有胡桃、松子之类的记载。根据中医理论,稻米性质温和,与干果豆类同煮,可以健胃消疲、和中益气。今日在家,煮了两锅腊八粥,邀请办公室的学生一起吃。由于昨日的大米用完了,从京东订的梗米和花生下午才到,所以就只能用了一袋黑米、外加核桃、红枣、薏仁、红豆、绿豆、芝麻和燕麦混在一起。煮熟之后发了一张给爸妈看,表示女儿还是能干吧,也能自己做饭。然后,我妈发给我一张图片,附言:看,这是你爸做的腊八粥,想不想吃?
我当然会很想念家乡的味道,即便我做了两锅粥,一锅咸的、一锅甜的;尽管学生们都说很好吃,有的说从来没有在这一天吃过腊八粥;我还是觉得缺少了一种味道——一种无法在外面独自完成的味道。
我吃过很多种食物,也喜欢过很多种吃食: 桂林米粉、重庆火锅、新疆大盘鸡、意大利披萨、西班牙海鲜饭……每一次出门必定会刷去往城市的美食排行榜,然后有机会挨个体验。
然而小时候家贫,腊八的时候也算是改善生活。奶奶家有个咸菜坛子,秋天的时候把大头菜或萝卜洗净,切成寸条,在院子里晒干(需要3-10天),然后再洗去灰尘,晾干水分,拌上盐,放进土坛子里。一放就是一年。然而,我初中的时候,一学期能吃完一坛咸菜——每周日下午用一两勺油把咸菜在锅里一煎,放两根葱段,醇香四溢——这将是接下来一周的菜。
奶奶总是很热情,因为怕有客人的时候家里没有肉。所以每次她买了肉,都会用盐腌着,然后放在咸菜坛子里面存起来。所以姑姑姑父他们每次过来时都会有肉,而我由于是寄居,父母给的生活费不算多,再加之是女孩子,所以往往被忽略。我对肉有着天然的向往,但是内心却有着极强的克制力。每周掏咸菜出来时,我伸手都能触碰到那些肉,然而我却一次也没有偷偷地加进咸菜一起炒,对我来说,加点清油炒咸菜已是满足。所以看着肉类、蛋类,久了,反而愈发不动了,现在更是偏向于素食。
对于爷爷奶奶,心理其实一直怨着,因为从小的各种疾病和抑郁。而他们似乎不会关心一个病人吃饭、睡觉与否。那时候初中也住校,每周回一次家;高中是每月回一次;有时候宁愿呆在学校。可是生活费要么我爸亲自给我,要么让他们转交。
那是高三的腊月,学校补课,生活费没有了,于是爷爷坐车送过来两百块钱。然而,他把钱放在衣服的口袋里,拿手捂着,没怎么坐过车的他,一直很紧张,深怕别人知道他口袋里有东西。他坐在车上时,一个年轻人同他交谈时,他起初很谨慎,慢慢地有些晕车,又觉得人家是好人,就放心地睡着了,醒来后发现旁边的人已经下车。而他在县城的车站里才发现衣服的口袋被从里面划开。
他后来还是来学校找到我,在楼道里说了这事,焦急万分——他是那种容易焦虑的人。他说,他马上回去先找别人借。我正不知所措,不过他的焦急的神情正好被我们英语老师看见,他认为我家里遇到了困难;把我交到旁边,问了情况,二话不说,把钱先借给我,并朝我一笑,说好好复习。那笑容,至今刻在我的脑子里,在我无数次遇到困难时总会想起。
那天正是腊八,他说奶奶昨天就在准备腊八粥的材料,要弄一大锅,分享出去。而我们却只吃了面条,就在校门口一个路边搭建的小棚子里。他说了一些家庭境况和琐事,并嘱咐我要多穿点。吃完饭也没有回学校,他说他马上走回去,让我回去复习。我送他过桥——那是我唯一一次目送他离开。没有阳光的下午,他的身影很快融入雾中,白茫茫一片。而今十几年过去,如今他常常躺在床上,病了,也不愿意输液,说是液体冰冷,他犟起来时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而我一个电话回去,他往往听得入神,才一会功夫却说,挂了哈,电话费太贵了。
在往回走的路上,一位老人,正拿着一只炭笔在石头上,写几个最简单的字“爱”“家”“你”……那字迹在当时的我看来,跟爷爷的差不多;现在想来,其实也就是行书,细节上倒是没有找出相似之处。他写完后用石块把字磨掉,重新开始写,我在瑟缩在寒风中,看着他写。他一直没有理我,就那样静静地写着,写着......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想着那一页一页的字迹以及家里那些收藏整齐的记账薄——爷爷曾经是村里的会计,而我父亲却几乎不会写字,在外面艰难谋生……可是想着想着似乎就通了,那个年代,父亲的事,我的事情。
高二,当我没有想通的时候,爷爷奶奶的无动于衷和漠不关心,父亲的艰难工作,我想过高中辍学。而那个下午,那个给我送生活费独自出门,却空手而来的老人;那个在楼道里孤立无助的身影以及老师的笑容和石头上的字迹都慢慢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原来想着的永恒,其实皆为瞬间。原来总想逃离的地方,却总是在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