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极一回来,我们便迫不及待地筹划起下一个探险计划。
老蒋把全球鸟类的数据加进他的小程序里做筛选,结果南美洲成了我们未来的主攻对象。于是我想到了印加徒步,那可是再理想不过的挑战!趁我们还没老,沿着古老栈道走进马丘比丘,去探索古老印加文明和它的神秘。然后再进到亚马逊雨林去疯狂一把,到很少有人去的地方寻找那些色彩艳丽奇异的鸟。就这样我们定下了秘鲁行。
有了青海的教训(当时上的太快,高原反应强烈不得不半途折返),我们决定提前一个星期到库斯科(Cuzco)行程的始发站,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来适应高原气候。
库斯科 (Cuzco)
在机场等办理租车手续时我已经开始感觉有点儿头重脚轻,是啊,毕竟这里海拔3千4。这也越发让我感到提早来适应气候的必要性。
车上给配置的导航器不知有多少年没更新了。在行驶去酒店的途中不时把我们导向无法通过的途径,在进入市区后竟把我们引上老城单行道上逆行了一段。不得已老蒋只好把手机打开,用谷歌导航上坡、下坡、再上坡,才最后找到我们要住的酒店。
酒店坐落在半山腰上,我们的房间正对着山脚下的老城。站在窗口向下望去,是层层叠叠铺着橙黄色瓦片的屋顶,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四周的山腰,透过间中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老城教堂的圆顶。
高原的天就是这么的美 —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好让人心旷神怡。我的头还有些胀,不过我们还是觉得应该出去转转。
下山的路很窄,中间是石头铺的或许是有年头的老路给下山的车辆专用。两旁是有一尺来宽的,供行人走的水泥台阶少说也有一百五六十蹬。连着的是一栋栋两层楼的房子,且多是些针对旅游的商铺,看上去各种攻略应有尽有。
顺着这条路直走不多一会儿就到了中心广场 (Plaza de Armas),直译叫武器广场是庆祝民族节日和举行盛大活动的地方。广场边有两座始建于十六世纪,是南美最早也是最重要的教堂。
最后的印加
库斯科是南美最古老的城市, 在历史上曾经是印加帝国的首都。这个帝国所创下的文明从十三世纪的始建到十六世纪的毁灭,仅存在三百来年。在其鼎盛时期,帝国的疆域西至厄瓜多尔,南至玻利维亚和哥伦比亚,而向北达到了阿根廷和智利,基本上是沿安第斯山脉覆盖了绝大部分南美洲。
虽然它存在的时间无法与那些在非洲大陆和欧亚大陆的古老文明相比,但也就在这短暂的三个世纪里,在没有文字、没有对铁器具有认知的年代中却创造了在建筑、在工程、在农田灌溉和交通系统上的至今仍让世界叹为观止的奇迹。
1532年,带着枪炮的西班牙征服者很轻而易举地就占领了库斯科。当时不甘做傀儡的印加不多久逃出库斯科,组织起抵抗力量但只坚持了37年。最后的印加辗转逃亡最后被抓获,并在武器广场被枭首示众。他的家人,所有皇族贵族也一起被杀,印加帝国就此覆灭。
矗立在广场上的大教堂便是建造在被毁掉的印加王宫和庙宇原址上的。五百年来它见证着征服者战无不胜的力量,而在这宏伟壮观的建筑上也印着逝去文明的痕迹。
大教堂由三个厅堂(或称连着的教堂)组成,每个祭台两边的柱子抑或是镀金抑或是镶银相当的富丽堂皇。周围墙上挂着与欧洲教堂同题目的著名壁画,比如最后的晚餐,所不同的是这里的画中基督面前的盘子里放着的是安第斯的美食 — 豚鼠 (Guinea pig)。 另一个朝圣的绘画原图中的马匹在这里被美洲驼(Llama) 取代了。不难看出征服者对安第斯人的宗教同化远非枪炮征服般地容易,因此宗教也要实施本土化的策略。
今天的安第斯人既信天主又保持着对远古图腾的崇拜 — 脖子上挂着十字架,怀里会揣着图腾饰物。
从大教堂里出来,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或者那是为弱者感发的悲哀吧。不知这教堂外墙上的哪块石头曾经是垒砌在印加神坛上的?
假如哥伦布早一百年发现这个新大陆,我想即使没有铁器,处于鼎盛时期的帝国也会在其史上最英明的印加带领下把入侵者打败。。。
然而历史毕竟是历史。它是一面镜子,一个民族和国家如果不强大,在遇到外来强势而没有制衡的力量时就要挨打甚至于被消灭。。。
下山时我就预感到走回酒店的路会很艰难。果不然,每走上两三个台阶便已是气喘吁吁,不得不停步平缓下脑筋要崩裂似的头疼。抬头往上看,前面的台阶好像永远也看不到头。老蒋在一旁鼓励我说:“忍着点儿吧,明天适应多些后就没这么难受啦”。
第二天一早匆匆吃罢早餐我们就赶着上路去市外三十公里处的自然保护区Huacarpay Lake。这里是安第斯高原为数不多的、有着良好生态系统的地方之一,是候鸟迁徙途中的加油站。
这里海拔刚刚超过3千米,虽然地势比库斯科底不过400米,但我已经明显能感到高原反应没那么强烈了。
这里的鸟儿的确没让我们失望! 近的远的,水里的土坡上的,快有点儿让人目不暇接。红背鵟,多彩苇霸鹟,红领带鹀,黄翅黑鹂,橙腹裸鼻雀,斑颊哀鸽等等。那只铅色秧鸡很着眼 — 柠檬色的嘴上端镶嵌着一道青蓝色,下面又有那么一沫红,还有那双粉红色的腿,我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秧鸡!
而最让我兴奋的时刻是终于看到了蜂鸟(Hummingbird)! 蜂鸟是美洲特有的鸟种。不同蜂鸟嘴巴的形状与长短是跟它们喜欢吃的花的形状和花蕾的深度而进化来的。在某种意义上,它们的生存空间也就有了一定的局限性,比如须蜂鸟(Bearded Mountaineer)唯有在这里才能看到。
蜂鸟飞行的速度相当快,它们的翅膀每秒钟能啪嗒50多下! 拍摄中更多的时候我焦距还没对准它们就已经飞没踪影了!
也不知走了有多久,我们来到了湖边的一块空地上。此时眼前的景色太富有诗情画意了! 太阳高高升起后的天空是那么的蔚蓝,白云轻轻地在山峦间飘荡倒影在清澈而平静的湖面上。四周静静的,时而会从背后的林子里传来鸟的叫声。 此刻的世界就好像完全是属于我们俩的,真想就这么一直坐着,看着,听着。。。
绕着湖一圈儿走下来差不多用了六、七个小时。在快结束时,我们发现了远处有几只智利火烈鸟在觅食,这可是个令我欢喜的意外!我一直有要收集到全球所有火烈鸟的奢望,今儿又可以划上一道勾啦。
回程时我们决定绕道去不远处的 Pikillaqta,一个早于印加时代的废墟看看。遗憾的是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加上参观的票只售联票即包括其他几个在我们行程外的废墟,不得已只好泱泱地放弃。
尽管这样,我们还是在停车场里大饱了眼福,又看到几种新鸟,特别是黑喉刺花鸟(black throated flowerpiecer)! 它们的嘴巴更加独特,上嘴尖比下嘴尖长而且弯成一个钩,想这一定是更容易把花瓣儿撕开吧。
细数一遍,这一天下来我们竟收获到41种新鸟。喜滋滋中一天徒步带来的疲倦感竟也渐渐涌了上来,此刻最想的是回城美餐一顿。
烤豚鼠是安第斯的特色美食。可一想到那小东西不知是多少人的宠物,怎么也不忍心吃它,于是我选了盘羊驼肉 (Alpaca)。怎么说呢? 如果为了生存,那我一定会把它吃掉。还是咱家老蒋明智,只要了份意粉而且消灭得干干净净。
奥兰泰坦博(Ollantaytambo)
从库斯科到奥兰泰坦博有七十来公里的样子,进入旷野后路上行驶的车辆渐渐少了起来。路况不算太坏,因为路面没有标志我们可以走走停停,对观鸟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啦。
著名的圣谷 (Sacred Valley)是去奥兰泰坦博的必经之路,恰巧也要通过Huaypo Lake,有水就有鸟。山地巨隼,美洲隼,秘鲁彩鹮,桂红鸭,安第斯扑翅鴷,冠金翅雀等等早就把人给看呆了。
湖边的景色更是美得透彻 — 湛蓝碧玉的湖水,白雪冰封的山峰,还有四周隆起的小丘上的大片农田。
九月正是西半球的初春,是开垦播种的季节。田里没有机械化的农耕设备,只见男人推扶着牛拉的犁巴在翻地,女人跟随着在后面撒种子,不失为一幅令人神往的,返璞归真的田园生活!
对面的圣谷也叫乌鲁班巴谷 (Urubamba)。这里曾经是印加抵抗武装的要塞之一,后被征服者夷为平地。今天的城中早已看不到任何历史的痕迹。
从这里沿着乌鲁班巴河行驶不到半个来小时就看到了奥兰泰坦博(Ollantaytambo)。
奥兰泰坦博是个不太大的村庄,四面山峰环绕形成天然屏障,堪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摧之势。最早的印加在这里筑建城池要追溯到十五世纪,山坡上的宫殿废墟和悬崖边的堡垒遗址吸引着无数游客。
也就是在这里,最后的印加成功地、也是唯一的一次把征服者击败。但他随后放弃了这个天然要塞,而是走进深远的茂密森林建立仅存了37年的新印加帝国。
村子只有一条路进出。从村口一直到中心广场的石路是印加时代铺建的,至今仍然完好保持着原貌。因为路面窄而且只有一条路,所以车辆必须单向行驶。
村口五十来米处的丁字路口两旁有高大的围墙遮住行车视线,因此这儿设立了一个交通亭,有人坐在那里指挥着过往的车辆。我们呢,开车进来饶了一圈后,找到了客栈但是没有能停车的可能,结果不得不再绕一圈儿把车先停到附件的收费停车场。
却原来客栈的大门正对着交通岗亭,平常都是关着的。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每次进出得靠交警先叫停过往车辆才能出入。特别是回来的时候, 我得一路小跑先把门打开,等进村的车被叫停后,老蒋再把车开到路口,转个小弯后再倒车进来。
除了废墟,这里最值得浏览的是老城区里保持完好而且仍然有人居住的印加房屋。它们最早是在十五世纪时建成的,院落构造的格局很有点像中国的四合院。
印加的水利系统也是很精湛的。他们在居住区的每条街上都修有水渠,然后把河水或山上流淌下来的水引入其中。虽然路面是平坦的,但水渠的建造似乎有一定的坡度,使水能像激流似的快速流淌以保证水质的清洁。
旅游业给当地的安第斯人增添些生活来源。不大的广场上人流穿息不止,身着色彩艳丽服饰的安第斯女人席地而坐,操持着传统的纺织机,那哗哧哗哧有节奏的织布声让我听的看的着迷。
当然这里鸟儿也是很给力的。转悠时发现了第一只莺鹪鹩,巨蜂鸟,特别是裸脸地鳩(Bare—faced Ground Dove) 在之后的其他地方再也没能看到过。
奥兰泰坦博的海拔不到2千8百米,它后面的马拉巴山口 (Abra Malaga)海拔4千3百米。一千多米的落差,从湿热的森林到多叶森林形成了一个很独特的栖息环境,为不同鸟类提供不同的生存空间。
上山的路崎岖盘旋,开车至少要一个小时才能到达山口。穿过山口,峻峰环绕下的是一片开阔凸凹不平的苔原地。如此开阔的空间似乎应该有猛禽傲翔才对。我顺口问老蒋:“你说咱们能见到安第斯秃鹫吗”?他回到:“很渺茫啊! 如果运气的话,咱们能看到白喉鵟 (White—throated Hawk) 那就不错啦”。
山顶上的风真大,飘过的乌云不时带下一阵阵细毛毛雨。两只安第斯大雁飞过,降落在百米远的一块洼地里。看它们的羽毛体态,嗯,是一对夫妻。
再往下大约半公里处有所毛坯房,于是我们决定下去看看。在这里我们发现了两只白翅迪卡雀 (White—winged Duica Finch)。这可是天大的意外! 白翅迪卡雀通常只能在更高的海拔而且有冰川的山上才能看到的呀。
这里一定要多提一笔。这个比麻雀略大点的迪卡雀最独特的是在冰川上搭窝孵卵育婴,由此可见其不一般的顽强生存能力,而全球只有包括它在内的两种鸟有这样的本事!
我们在感到幸运的同时也不无沮丧。。。气候变化使冰川的面积逐年缩小,南美洲也不例外。那么迪卡雀们未来的命运会怎样呢,它们还能在这个地球上生存多久呢?!
下山的路途中较容易找到能停车的地方。在一棵挂满苔藓的树上,老蒋发现了一只美丽的Tit—like Dacnis, 它中文名很绕口叫拟山雀椎嘴雀。对面沟里的灌木丛中还隐蔽着一只正在打盹儿的辉胸闪羽蜂鸟 (White—tufted Sunbeam)。似乎这山上找鸟很容易嘛,只要能停车,要不了多会儿就能发现动静。
之后我们又在上山时停留过的废墟边停了下来。早上这儿异常的热闹,至少有十几只蜂鸟飞来飞去。不过此刻仅有一只蓝翅大蜂鸟(Great Sapphirewing)在花丛里穿来穿去。
第二次再上山时我们决定翻过山口到那边的山脚下看看。离开山口不多久我们意识到原来山那边的地貌竟是热带雨林。山坡下开始有成片的竹林;森林中的灌木丛也更厚更密集;空气的湿度也开始让人感到闷热;想不到山的两边地质面貌竟然有如此大的差异。而这一边看到的鸟儿似乎更是羽毛色彩艳丽。
在往回返的路上远远地看到警察在查下山来的车辆,我们自觉地停下来,还把车窗摇了下来等待检查。不过警察也只看了我们一眼就挥手让行了。后来从客栈服务员那儿得知原来那是在查是否有人携带超量的古柯叶(Coca)呢。
古柯是原产于南美洲的植物。早在印加时代它就是一种重要的经济作物,同时也被用作草药。因为它的叶子含有丰富的咖啡因可以提炼古柯碱,所以在很多国家是禁止使用和携带的。但是在南美国家里却不然,携带少量古柯叶是合法的,特别是生活在安第斯山区的人,喝古柯茶和嚼古柯叶子是再平常不过的了。古柯叶未经提炼时是没有那种迷幻作用的但可以提神。我们住的客栈也给客人提供煮好的古柯茶,喝后还真是很解乏。
第三天我们又回到马拉巴山口,这次是专门寻找濒危的皇抖尾地雀 (Royal Cinclodes)。这种鸟只在安第斯秘鲁南部至玻利维亚接壤处极有限的断代区域间生存,据最新的统计全球现有不足300只。它们数量的急剧下降除了气候变暖的因素,还与树木砍伐和放牧有极大的关系。在其极狭小的栖息区域中,马拉巴山口恐怕是最有可能找到它们的地方,因为这里为它们设置了保护区。可是我们近三四个小时的寻找结果还是空手而归,或许今后还有机会吧。
阿拉巴三天的观鸟一晃而过。高原反应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竟然消失了。看来我们的策略 — 在高海拔活动然后回到低海拔休息,是非常有效的。
该回库斯科了,准备好明天正式开始印加徒步的挑战。
在回程途中我对咱家老蒋说:“哎,到了库斯科记得一定要提醒我买袋儿古柯糖带着上路哦”!
此程其他几个明星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