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作家手书于小屋)
如果你碰巧长得和大人物很像,你会轻而易举地得到一份全世界最难得到也最容易得到的工作:成为大人物的替身,经历关键的历史时刻,乃至为他们挡住刺客。你被纳入阴谋与阴谋论的关键环节,时不常会化身权力版图中最重要的人,进入远超出自己的阶层,享受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并从根本上与“自己”告别。
近期上映的张艺谋新片《影》,便是关于“替身”的大作。
这里的大人物,是沛国都督子虞;他的替身,则是“影”。
子虞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出身名门并立下赫赫战功,威望远超疯疯癫癫又始终不愿出兵收付境州的沛国主公。
但在暗门后阴暗潮湿的门室里,他却又换了另一副模样,白发苍苍,身形佝偻。
案台侧挂着的一袭铁甲将服,胸前狰狞的伤口,仿若在默默诉说着过往的辉煌峥嵘。
虽与影差不多的年纪,穿着同样的衣服。但面容却已衰老的不成样子,只剩无尽的唏嘘。
当小艾用沛伞破解他的招数时,雨滴像弹起又落下的钢琴按键,二人似舞者般回旋。我仿若看到他们相爱时的光景,聪颖温婉的小艾与身姿飒爽的他琴瑟合鸣,琴音袅袅缠绕于耳畔,让人不觉为这对璧人沉醉。
而他的“影”,则不具备一个自己的名字,由于不幸与子虞相貌酷似,八岁那年被子虞的叔父从沛国的失地境州绑回,自此被幽闭在密室之中接受严苛的训练,只为“不时之需”。
漫长的岁月淌过,都督病入膏肓却野心不灭,为了收不回来的境州与登不上去的王位,“影”代表都督子虞走上了历史舞台。
荷马史诗说:“追逐影子的人,自己就是影子。”——足以说明“影子”这一设定背后无穷无尽的张力。
位高权重却被囚于病体的都督,与被囚于斗室却能自如征战的“影”,二人同时既虚又实、既阴又阳、既囚禁对方又被对方所囚禁,光越强影子就越厚重,合在一起方才构成一个完整的“身份”。
一时间,阴的狠毒、阳的潇洒、病的憔悴、战的汹涌,相生相克,各有着墨。
沛良
身着水墨铺陈的宽大衣袍,俊秀白皙的面庞上胡蓄依稀,犹以出色的书画傲人,并喜爱以舞作画,其下有一妹,当心尖儿上的宝样疼爱着。似羸弱文人的沛良,只有头顶叮当作响的冕旒彰显着其王者之资。
只喜爱舞文弄墨的沛良,朝堂上重臣哄捧的沛良,害怕战起主动结亲的沛良,当得知都督未经同意而想要攻打强大的敌国拿下境州时,他以都督与其夫人琴技高超为由,要求二者在众人面前琴瑟和鸣。虽看似散漫、玩世不恭的他,在面对都督强硬地拒绝,鲁卿与妹妹不断地劝诫时,仍不为所动地坚持。只为挫杀都督的锐气。
这是属于二王之间的明争暗斗,是太极图,是双鱼理,以致除了黑白以及游走于其间的微妙气息,没有任何其他颜色有资格渗透其间。
黑与白交织而成的“圆”,变为滚动前进的历史车轮,将一具又一具躯体碾压出了浓重的血色,
而融汇在人物的崛起和生长里的黑白两色,又泼洒成水墨淡彩,看似既可以向着黑色处浓墨进发,也可以默默淡出趋于洁白,实则在暗地里又镌刻出阴阳分明的太极卦象,杀机四伏、暗涌交互,永无消止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