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君子内无饥寒之患，外无劫夺之忧，居上而敬，居下不为害，君子之道也。——《庄子》
端午杂记
文、图／网风
闺女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这一连三天的心思几乎全在家中，此前5年鲜有这样的经历。
得益于闺女放假三日，我终于有机会亲自教诲闺女，从第一日的“严父”到第二日的“慈父”再到第三日的“庸父”，慢慢地，我从一个教诲者转变为了一个受教者，享受了陪伴的乐趣，也感受到了陪伴的重要。
相较于孩童，我们大人的目的性总是太强，控制贪欲的能力也未必就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增长。闺女已跨过了儿童时期，一些思想正在形成，一些好的坏的习惯也在慢慢固化，这即令人担忧又令人欣喜。在语文方面，得益于她小学时的阅读和积累，即便眼下放手，估计将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前日，她写的那篇《拥抱春天》不仅为她赢得了奖状，还为她赢得了一套学生读本的文学名家作品精选书系，我按捺着自己的兴奋，客观地给了她鼓励，想来这应该能对提升她的自信有些作用。
首日的辅导令我气愤难忍。我选择了历史和地理两门课程，翻开她的这两门课本和练习册，发现除了封面磨损的利害，内页崭新程度与刚发下来时相差无几，练习册上的习题几乎没做。我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怒火，从隋朝建立时讲起，以大事年记为轴一直讲到扈尔巴特人回归。我讲得口干舌燥，她听得昏昏欲睡。期间，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她减少了来回走动和吃零食的次数，但等到我向她提问刚讲过的内容时，她竟然是一脸茫然。瞬间，我有种接近崩溃的感觉。看看手表，时间已经接近9点，2个多小时的付出收效甚微，我只好做了妥协，让她骑上自行车到门前的池塘周围放松放松。在她“放风”的时段，我于书房内不禁感慨：教育之难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真难以体会其有苦难言。
还好！骑行10分钟后，闺女主动回到了书房的书桌前。我也从愤怒、焦虑中恢复了平静。是啊，对于一个7年来少有父亲陪伴的孩子，让她在极短的时间内改掉那些不良的积习，这本身于她而言不公平，也不符合客观规律。再次以时间为序，我变换了一种方式，让闺女拿着书本就刚才我们共同学过的知识点对我发问。很快，我在回答她提问的过程中发现了深层次的问题，在此前高强度的专注下，我对自己刚刚讲过的知识点并不能100%掌握，再想想自己在她这个年龄时所掌握的地理历史知识，我不禁心虚地冒出汗来。轮到我向她提问时，她学习的积极性终于被调动起来。她开始专注地默念，或是大声地朗读，很快将这本历史书中的大事件发生的时间记在了脑海中。午饭前，她磕磕绊绊地倒扣书本将所学内容进行了复述，精疲力竭的我开始强装着在听，其实也已是一脸茫然了。
下午，在我的声言厉声下，闺女极不情愿地起了床。此前我强令她背诵的地理课的章节内容起了作用，“纲举目张”是我追求的长期目标，以我40多年来的经验，我想如果能在她各科的学习过程中能尽早建立“体系”，这应该会对她将来高中阶段的学习大有帮助。我不断地大声朗读着各国的首都、人口、宗教、地形、特产，并不停地采取比较、联想的方法以期带动她的记忆，她在这种超强的学习节奏中很是吃力，我心生歉意。一个学期即将结束时，作为父亲的我才发现孩子在学校的时光多有浪费，很明显，在课堂和自习中，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真正下过力读书，这让我不禁心生悲凉，为我所从事的警察这个职业而感到难过和心酸。基础几乎空白的闺女，眼巴巴地望着我乞求休息，我没有太好的办法，同意了她伏在桌上睡一会儿。旋及，她伏在桌上就进入了梦乡，睡得是那般的香甜，我几次推门进屋都不忍心叫醒她。大约在下午4点多的时候，我下了狠心把她叫醒，把整本地理书又陪着她简单过了一遍。晚饭后，我让她自己掌控余下的时间，她选择了睡觉。我想，对于她来说这漫长的一天应该是她这个学期少有的被学习如此折磨的时光。这一天，我收获不少，补了少时历史、地理的一些基础知识，这也必将方便我今后的阅读与写作，这一日的“严父”本应该是我早些时候的“演出”，但终究被名利所累，一直拖到了如今，好在开始从来不晚。对于闺女的小学教育，我则虽愧疚已无力挽回。
端午前一日。凌晨5时30分，我再次狠心将闺女从床上拧了起来。我知道她的英语单词掌握的不够牢固，决定用一天的时间补一下她的英语和比英语掌握得还要差的数学。从起床到吃早饭，她故意磨蹭，用去了1个多小时。温故而知新，我把前一日学习的历史、地理又进行了复述，不出所料，经过短暂记忆后她又忘记了不少。待到我检查她的英语单词时，我已经能平静地接受现实了，所学不力所知甚少，我只能选择与她一道背诵，从Monday到Sunday ，从January到December，从first到twentieth；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忍耐到了极限，不满和愤怒开始在脸上和眼中聚焦，我不得不放缓语气，让她自己揣摩揣摩。我在一旁拿出《苏轼传》开始评读，并偷偷观察她的心不在焉。在她这个年龄，于她目前的状况，学习实苦，甚至不比一个成年人在工作岗位上高节奏忙碌一天轻松多少。我翻开给她准备的学习笔记记录本，在上面庄重地为她写下了一行字：１、独立；２、自信；３、专注；４、逻辑；５、安静；６、自律；７、身心健康。在她的不耐烦中，我逐一用我的理解对她进行了一对一的阐述。我遵循顺其自然，但决不允许“放任自流”，加之我现在时间、精力都允许我做出如此选择，当日下午，我选择了“防守式”进攻，将她独自留在书房内继续背诵英语单词或是生物，我则去了局里的篮球场挥汗如雨，尽管我已料到这个下午她要无数次在零食与杂书之间徘徊，我觉得这总比我们父女冲突加剧的结果好得多。
可怜天下父母心！在途径与目标之间横亘着无数的未知，在过程与结果之间遍布着无数的无奈，在必然与偶然之间遗落着无数的因果。我从“严父”转化为“慈父”，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次日端午，让我始料未及地是闺女告诉我放假之前学校部署的不少作业她尚未做，这打了我个措手不及。我很快理解了闺女的“计谋”，她选择开学的前一日抛出这个问题，目的不过是想避开数学这门令她头痛的“雷区”。鉴于时间和效率的冲突，我徒唤无奈，只能屈服于她的选择，她开始抄写古诗词和成语，并以一种胜利者的姿式昂首对坐在我面前。“相看两不厌，唯有父与子“。一个因前期缺少陪伴的“庸父”又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
端午晚，小妹安排吃饭，这是我们姐弟四家4年多来第一次在重大节日的团聚，在根亲园门口刚开的那家“荷塘月色”酒店里，我想起了朱自清，想起了朱自清的好多名篇，我如好饮量小的的苏轼一般举杯畅饮，我知道闺女这次期末考试八成又不会理想，她在人生的道路上已经走偏了方向，这是我的过错，所谓“养不教，父之过”，但对于三日来她的挣扎式的改变和潜藏在心底的向上的力量，我是不能否认的。这世界上没有人是完美的，长得好看不一定有本事，有本事的人不一定有胸怀，有胸怀的人不一定有眼光，有眼光的人不一定懂变通……正是有了差异，这世间才显得更加丰富多彩。三天不行，那就三个月吧，三个月不行，那就三年吧。我在想，教育孩子的过程何尝不是我们自身修行的过程？不是每个孩子都将考入清华、北大的，也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成贤成圣，改变我们能改变的，接受我们不能改变的，把美好的用来享受，把不美好的当作考验，如是而已。
紧张地辅导之余，我未能坚持一日一文，但所幸读书没有落下，读完了《苏轼传》，《史记》也在坚持阅读中，生活简单而又充实，心情安宁而又平和，“诗意”如影随形。或许，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吧！
端午前几日，我到乡下参加一长辈的葬礼，按照当地的习俗参加了“报庙”予以送行，顶着烈日在乡间的小路上走了近2个小时，发现今年的干旱已经对乡下的农村产生了不小的影响，真担心干旱的持续造成今年稻谷的减产。早起送闺女去学校的途中大雨如注，我终获释然，觉得空气中都弥漫着香甜的味道。于是想起苏轼所作《喜雨亭记》时的光景。
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只要我们能时时事事扪心自问，便能时时遇上开悟和觉醒，便可以变得光明、温暖、亲切、宽容，变得恬静、率真。说到底，我们真应该感谢祖国给予的和平环境，要知道，身处和平环境中的一条狗也要幸福于战火纷飞、朝不保夕中的一个人。
公众号尚待开通，《诗经》、《汉书》待读，前期的一些即兴之作有待推敲整理，真是感觉时间不够用。念及少时浪费的那些时光，略生憾意。
“万事早知皆有命，十年浪直宁非痴”。在这人海里走一遭，定当深切体会这尘世的真爱，定当遍尝世间炎凉和酸甜苦辣的真滋味，等到最终活成了自己，那苦海就将成“千帆过尽”之后的风景了。只要胸中有一股浩然之气，于何人何事何处不能坦然处之呢？
“造物不以为功，归之太空，太空冥冥，不可得而名”。喜雨在窗外飘飞，室内清凉无汗。窗下的池塘周围满眼碧绿，有瓜果之香携风携雨而归，静坐冥想，观风听雨，恍然飘飘欲仙。端午次日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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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19日于“日省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