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的院子很小,坐北向南是两间小土屋,南边是低矮的泥土院墙,已损坏过半,仅仅充当与邻居的分界线,根本挡不住人,小孩子也爬得过去。
就在矮墙边,大奶奶种了许多洋姜,我不知道它的学名,大奶奶管这叫“鬼子姜”,看来是从外国引进的品种吧。
洋姜是块茎生的,样子跟常见的生姜差不多,形状如云朵一般,不规则,也是黄色的,只是外表光滑,有点像土豆,没有辣味,不能做调味品,只能腌咸菜吃。
洋姜是多年生的,只要种下根块,第二年不用管它,也会发芽生长,长出高高的茎杆,顶部开出黄色的花,小太阳一般,灿烂极了。
洋姜每年都分生出许多新株,越来越多,在墙边蔓延成了一片小丛林,那一簇簇明艳的黄花,衬着绿叶,残垣断壁的小院竟也生机盎然,充满了美丽的气息。
不记得那时自己几岁,有没有上学,只记得开始梳头扎小辫了。
我的头发有点自来卷,睡一晚上觉,早上醒来就像是烫了爆炸头。
那时候农村人没见过烫发,都说我像小疯子,梳头扎小辫便成了起床后的头等大事。
我年纪尚小,自己还不会扎小辫,大妗子生了弟弟,还要干农活,忙得很,也顾不上帮我扎辫子,我就找邻居家的姐姐帮忙。
姐姐比我大七八岁,非常乐意帮我扎小辫。
每天早上,姐姐为我梳头时,大奶奶总是去南墙边,细细挑选最美的洋姜花,摘下来,让表姐为我扎在辫子上。
大奶奶就坐在一旁,一边唠家常,一边欣赏我漂亮的麻花辫。
村里人都夸我好看,我年纪太小还不懂得爱美照镜子,可也是无比开心,蹦蹦跳跳跑出去,见到太阳下辫子与花朵的影子,像蝴蝶在飞。
那是多么美的早晨,多么安详,心灿烂得像晴空。
那金灿灿的洋姜花成了心底最美的记忆。
大奶奶的院子里还种着另一种花,长大后才知道它的学名叫秋葵,我们叫做“光光花”。这种花有直直的茎杆,一米多高,茎杆上密密麻麻开满了花,有粉红的、白的、大红的、嫩黄的、还有玫瑰红的。
花型像个小碗,有单层花瓣的,也有多层花瓣的。
花蕊里总有很多花粉,引得蜜蜂总在里面嗡嗡叫。
这种花不仅美丽,花萼的底部非常香甜。在那个贫穷的年代,小孩子是极少吃到糖的,一切有甜味的东西都让我喜欢。
记得,我采摘了许多这样的花,放在一顶白色的凉帽里。夏季午睡的时候,放下蚊帐,蚊帐里面便成了我的私密小世界。
我嗅着花朵的香气,一片一片慢慢采下花瓣,轻轻舔花萼的底部,品尝那一丝丝的清甜。
还有一种野花,我们称之为酒花,它的花型像个酒盅。
这种花的萼部也是带甜味的,每当在野外发现这种花,我总是一一采摘了,美美地吮吸花萼的底部。
曾经,在田野中,快乐与满足是那么单纯,半点心事都没有。
说起花,小时候,我还有一个有趣的经历。
我一个人在村头的田野玩耍,发现一种白色的小野花,特别美丽,当地人叫它“打碗花”。
这种花从根部长出很多细细的茎,每朵茎的顶端都开着一朵小白花,特别像杂技演员用细细的棍子顶着碗的形态,或许这就是它名字的由来吧。
突然发现这种小花,我特别欣喜,想把它移栽在自家的院子里。
回家取了小铲子和竹篮。
小心翼翼地把小花连同根部的土块一起挖走,用篮子急急忙忙装回家,在院子里挖了小坑,把小花栽进去,还浇了水。
可小花还是蔫了。
我怕中午的太阳毒,用宽大的蓖麻叶子为小花遮光,但最后还是没有成活。
过后,我又移栽过几次,并没有伤及它的根部,也没有让太阳暴晒,但一次也没有成功,至今我也不明白原因。
或许野花在家里就是养不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