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花花同学遇到韩悦城的时候,她14岁,上初三。
都是青春蓬勃的年纪,除了朝气,还是朝气。
林花花的名字听起来幼稚而可爱,时常被同学取笑说像小花猫的名,花花也不恼,她的性格,温顺的就像一只猫。韩悦城转来班里的时候,初三复习功课刚开始,每天的学习紧锣密鼓,林花花根本没时间去关心这位初来乍到的新同学。
可越是不想关心的人,却越是莫名的会产生奇怪的纠葛。
韩悦城是留级生,最大的本事就是折腾人,折腾完老师,就开始折腾同学。课上会上蹿下跳闹腾不停,不是偷藏老师的黑板擦,就是画漫画挂于老师身后,只要是和学习无关的事情,他都表现出极大的乐趣。“幼稚。”林花花很不屑这些小儿科的把戏,此刻,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两件事是无比重要的,一件就是学习,还有一件就是睡觉。林花花成绩优异,可从来不会挑灯夜战,她一直秉承睡的好才能学的好的人生法则,在学习的道路上一路凯歌。
但初三的学习岁月,毕竟还是煎熬和辛苦的,恰逢周杰伦红遍校园的时刻,林花花也偷偷迷上了这个吐字不清的台湾歌手。说是偷偷迷上,是因为父母要求严苛,又是初升高的紧要关头,一点点无关学习的风吹草动都要被封杀。林花花只能在上下学的路上,把英语磁带暗中换成周杰伦的专辑,单曲循环几首心头好,便是每天最开心的事。
二、
然而好巧不巧,某天林花花正骑车回家,不知被谁从身后抢过随身听的耳机,里面正唱着,“连隔壁邻居都猜到我现在的感受“。林花花一惊,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侧脸一看原来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捣蛋王“,韩悦城。
韩悦城狡黠一笑,“哟,原来好学生也会听流行歌曲啊?你最喜欢哪首歌,哪张专辑,我还有很多杰伦的磁带,要不咱两换着听呗。“他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惊的林花花同学不知如何回答,她抿着嘴,夺过耳机,脸胀的通红,只能卖力的踩着单车朝前走去。
回到家的林花花仍然惊魂未定,她琢磨不透韩悦城的语气,也不知道唯恐天下不乱的新同学,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老师,老师知道了肯定会责备自己。哎,怎么就这么倒霉碰到了他,林花花苦恼了整整一宿,除了试卷的难题外,这是头一次碰到这么大的难题。
三、
可是,林花花担心了一整晚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发生,第二天的早自习,班主任一如往常叫她领读,态度和善,不异于平常。或许,他还没来得及说吧,林花花心想。可直到放学的时候,一切还是风平浪静,林花花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刚准备收拾书包回家,昨天那张让她惊魂未定的脸,却出现在了眼前。
“嘿,昨天你跑那么快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我拿了几盘磁带过来,跟你换着听呗。”韩悦城手里拿着几张最新的磁带,还是一脸灿烂的笑。林花花突然觉得,或许,他并不是那么糟糕的坏学生吧。呆了数秒,她说出了让韩悦城笑了整整三天的话,“你,你不会告诉老师吧。”
“告诉老师?平常都是别人打我的小报告,这样没品的事情,我才不屑呢。”韩悦城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位好学生傻的有点可爱,原来昨天她的慌张,源自于这么有趣的担忧。
林花花终于笑了,“那好,麻烦韩同学能保守这个秘密。”说着,林花花拿出了自己最喜欢的《七里香》。
落日的余晖是洒满了教室,暖黄色的光照在这对少年和女孩的脸上,像极了一张温暖的画。
多年之后,林花花回想起和韩悦城第一次说话的场景,心里升腾起的,都是暖暖的光。
四、
林花花在听了好几盘和韩悦城交换的磁带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哪怕心细如自己这般的歌迷,磁带反反复复的听,包装都会有磨损。可韩悦城的却没有,每一盒磁带,都是崭新如初,好像是刚从店里买回的一样。
终于,林花花按捺不住好奇问了韩悦城,为什么磁带能保存的这么好,她还开玩笑说,你该不会全是新买的吧。韩悦城楞了一会,哈哈一笑道,你怎么这么聪明,就是新买的,看你那么喜欢,先给你听呗。说这话的时候,韩悦城没有看林花花,他习惯性的抓了抓头发,望向别处。紧张,韩悦城一紧张,就会抓头发,上课回答问题时是这样,被老师抓到把柄时也是这样。
林花花看出了他的紧张,却读不懂这种紧张。只是觉得心里愧疚,明明是交换磁带,却是别人用全新的交换自己已经听厌的。林花花也想为韩悦城做点什么,然后,她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韩悦城同学,从今天起,我要监督你好好学习。”
贪玩成性的韩悦城,岂是能向学习投降的主,可他看着林花花那张义无反顾的脸,莫名其妙的就点了头。
五、
为了将监督韩悦城学习这件事提上正轨,林花花可谓费尽心思,她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具体到每天要完成的学习任务,都一笔一划的用本子画了出来。
韩悦城鬼点子多,当然不愿意这么老老实实的完成任务,他想玩出一点新花样,而这个新花样,就是和林花花写信汇报学习成果。林花花作为“老师”,也要恪尽职守,回复韩悦城的信件,作出点评。
林花花虽然觉得这个方式有点古怪,而且浪费时间,但她学习效率高,这点时间还是能应付过来的,便答应了下来。
当收到韩悦城的第一封信时,林花花呆住了,那是一张木纹背景的信纸,透过信纸传来的,是好闻的栀子花香。韩悦城的字,工整而有力,黑色墨水溢于纸间,读信之时,是一种愉悦的享受。
韩悦城对林花花的称呼,是H,他说,真巧,你的名,我的姓,首字母都是H。不如,就这么开头吧。
本以为韩悦城对学习任务只是应付,可信里却实实在在的对林花花的要求一一作答。总结更是写的风趣诙谐,林花花看的呵呵直笑,她突然觉得,写信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六、
韩悦城悟性高,这样扎扎实实的学习任务完成下来,成绩一下就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书信汇报学习的习惯保持了下来,书信的内容却慢慢从学习变成了生活兴趣,从林花花的题目作答,变成了林花花生活之一百问。
日常的情愫,在他们之间,慢慢开始了微妙的变化,两人心里都满生欢喜。
班主任却慢慢觉察出了两人的问题,韩悦城向来都是顽劣的主,要是把林花花给拉下了水,就是班级的损失了。一日晚自习前,老师翻了韩悦城的抽屉,一整盒的信件,都被翻了出来。
信被没收了,老师没有打开信,单从信封上的字体,便识出了是林花花的笔迹。
林花花被叫到办公室约谈了将近一个小时,老师从林花花父母的辛苦开始谈起,一直谈到了林花花未来的美好的前程。林花花脑袋一片空白,觉得难堪而委屈,低着头,一言不语。
她后来什么都没记住,只记住了老师说的那句,韩悦城把这些信放在一个很精美的盒子里,他很看重这些信件,我还是交给你,你自己处理吧。
林花花手里攥着信,却觉得羞愧难当,她愤怒于老师私自翻阅他人物品,将自己的一点点小秘密窥探了出来。她转身当着老师的面,将厚厚的一沓信,扔进了垃圾桶。
该告别了,韩悦城。
七、
那一场风波之后,林花花见了韩悦城都是绕道走,她不和韩悦城迎面,收到了韩悦城的信,也都是看都不看,便放在了一旁。
韩悦城想说对不起,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给林花花的好朋友写了封长信,依然还是工整的字体,一如他的名字,赏心悦目。
他说,林花花讨厌下雨,一下雨,她心情就不好,下次下雨了,她要是没伞,你记得告诉我,我备着在。
他说,林花花喜欢吃菠萝味的水果糖,楼下小卖部里总是断货,她要是想吃了,你记得告诉我,我备着在。
他说,林花花容易感冒,她哪天要是咳嗽头疼,你记得告诉我,感冒药,我备着在。
这封信,林花花好友看的泪目了,逼着林花花一定要看完。
林花花看了,信纸还是好看的木纹色,还是墨水混着栀子花香的味道,清新扑鼻。
那些文字跃然纸上,林花花觉得温暖,可只是在心里说。”H,谢谢你。”
八、
恰同学少年,那一年,韩悦城遇到了林花花,他十五岁。
林花花总是扎高高的马尾,见谁都是咧嘴灿烂的笑,她从身旁走过时,会有好闻的栀子花香飘来。放学路上,她会用耳机听着随身听,旁若无人。
韩悦城想知道,那耳机里放着什么样的音乐,让这姑娘笑的一脸阳光。
于是,他骑着单车,追到了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