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没有看错,我是说不吃油条。
我当然知道那是好吃的玩意,四十年来,只吃过一次。
好吧,告诉你一个关于油条的秘密。
那是一九八三年,我十岁,上小学二年级。应该是夏末秋初的一个中午,阳光很烈。村里挺安静的,各家的狗都躲到海棠树下趴着,半闭着眼睛装睡,还不忘伸出长长的大舌头忽闪着散热。下了蛋的母鸡也懒得咕嘎乱叫,来炫耀自己的功绩,躲到墙角用浮土洗澡去了。
我和几个小伙伴儿,也不像往日那样疯玩个没完没了的。我们都觉得热,也渴。心想着快点到家先喝一碗刚打上来的井水,再吃两根刚摘下来的黄瓜。
我和他们在叉道口分手,一个人往家里走。
走到我家东园子大墙外的时候,忽然想起,我饲养的老鼠今早上忘记投食物了。
是的,那两只老鼠是我捉到饲养在一个破酸菜缸里的。被我藏到了柴垛和院墙的夹角里,外面用秸秆盖好了。我会给它们食物和水。我的目的是看它们得不到到足够的磨牙,会不会像书里说的一样:长到无法进食而被饿死。我每天要观察几遍,还写了观察记录了呢?
今天的鼠,很不安静,似乎很焦躁的样子,急急的转圈,还伸长了脖子,想要出来的意愿很强烈的样子。
这让我升起一种同情心,我想,回家给你们找点好吃的吧。
我跳过比我眉毛还高的院墙,快步走进屋子的时候。才发现,家里来了客人,在爸妈住的西屋炕上吃饭呢!
我往饭桌上一扫,除了一盘葱叶和黄瓜外还有一个碗里装的大豆腐,以及一盘炒鸡蛋。不用说,我就知道今天来的这个人是个稀客和贵客,不然,我妈是不会拿出这么高规格伙食来接待的。
我天天听老乔头满村里喊“豆腐,豆腐”的。我妈也没说买一块回来吃。那炒鸡蛋更是不舍得了,妈都拿鸡蛋换盐和豆油了。我前几天过生日,我妈才给我煮了一个鸡蛋,我小妹妹都没有份儿。
我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半块豆腐,和剩下小半盘的炒鸡蛋心想:你可别吃了,撂下筷子吧,给我留点行不?
我想我那时候一定是眼睛都看直了。忘了和客人打招呼。我眼里只有那两盘在我看来是最美味的菜肴吧。
妈拉我到外屋说:你一边先玩会儿,客人走了你再吃。
我问:那人谁啊?
妈小声说:我一个远亲,他爷爷是我的亲舅。多少年不走动了,我还是小时候见过这孩子。他走街串户的卖油条,这不是赶上中午了吗?来咱家吃午饭。
我那时候不知道油条是什么东西,还以为和柳条差不多的油树的枝条呢?
我问妈:油条是啥东西?
妈愣了一下,叹口气,没说什么,拍拍我的瘦肩膀,转身进屋了。
我有点郁闷,心想:一个不知道哪里跑来的亲戚,还好吃好喝的,哼!
我踱出房门,在院子的大墙边看到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车的后货架子上左右绑了两个大花筐。上面用一块脏了吧唧的黑布盖着,边角的地方还有塑料布露出来。
那时,我对自行车有兴趣,我刚学会驾驭自行车。人小,上不去车座子,但是掏裆骑,我是可以的。
我向那自行车走去,我知道那车是客人的,我想趁他没吃完饭,推出去溜两圈,那是多好玩的事?!
等我走近了,就觉得出事了的,是我的鼻子。
我忽然闻到了一种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味。哇!怎么说呢?就是香吧!和过年吃杀猪肉不一样的香味。
我一路闻过去,知道那香味来自于自行车上的花筐里。
我回头,透过窗户上的玻璃看到西屋那个客人还在埋头吃饭,他的后背正对着这边。也就是说,只要他不回头,不扭脸往窗外看,是看不到我的。
我控制不住我的好奇。或者说,我抵挡不住那香味的诱惑。
我两步跨过去。
一下揭开上面的黑布:哇!我噻!那有香味的东西就出现在眼前。
我不知道守财奴看到金子是怎样的?反正我当时是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