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中旬,兰州一个小县城的晚饭桌上,沈老六尝了一口老婆的拿手菜土豆丝,眉头一皱。媳妇把卖盐的打死了嘛。散饭也比平时焦了很多。他瞥了媳妇一眼:“小妞儿,思春呢?那么认真?”他媳妇只是吃着菜往嘴里塞饭。啊?媳妇好像傻了。心里想着,手顺势放在媳妇的腿上摸起来。金巧儿正沉浸在思考里,突然有个大手摸得身体火烧版燃起来。转头一看,沈老六色迷迷的伸向了粉红色罩罩,她打掉老六的手,埋怨道:“沈老六,你干嘛?都奔四的人了,能不能正经点?要找妞找你二侄女去!”老六收起猥琐的眼神委屈的解释道:“哎呦,媳妇这你可冤枉我了。我看你今天吃饭不在频率上,问你不回话,我就.....嘿嘿。”老六拉过老婆的手,若有所思的盯着金巧儿。金巧儿瞪了老六一眼,扭头盯着土豆丝说:“我在想人呢。”老六一愣,顿时非常好奇。还没等老六开口,金巧儿继续说:“你还记得今天下午我打电话问你A级浅米色瓷砖能不能每件110的那位嘛?”老六茫然的回答道:“记得啊,一个买瓷砖的怎么了?”金巧儿继续盯着土豆丝出神,仿佛进行着一场时光旅行。
“由于今天天气好,又碰上是破土动工的好日子,所以买瓷砖的人特别多,忙活了一早上,当我坐下休息的时候走进一个中年人,白发两鬓,脸庞骨感沧桑,戴着细铁框眼镜,有一股浓郁的文艺气息,韩国剧情里欧巴的标准打扮,唯一让人觉得刺眼的是他穿了一身农民劳作时的工作服。怎么说我们开店十年,各型各色的人都打过交道,阅人更是无数,偏偏没有见过这样气场的人,和知识分子比起来他举手之间少了些文绉绉。和农民比起来他少了些朴实。我好奇的盯着着他一动不动,他两眼一扫店里的样品后直接问我:“你们这儿有没有A级浅米色外墙瓷砖?”我说有啊。300mm*300mm的一件220块钱,一件有18片。说着顺手指向一片样品。只见他走向瓷砖蹲下来敲了敲,用指甲蹭了几下,然后微微一笑:“每件110,卖不卖?”我以为他只是漫天砍价的书呆子,所以蔑视的回一句:“你书看多了吧?”。他淡淡的说:“你听这A级瓷砖的声音,真的好清脆啊!你再看看这纹理,真的好精细!真是值这个价啊,哈?到底是A货还是B货我也不懂啊。你们真会做生意。”挑刺的话在他嘴里说出来毫无生硬气息,我竟无言以对。心里想,只有行家才能看出这瓷砖,以他的口气绝不是善茬。我顿时心里就慌了,完了完了,行家来砸场子了。直接赶他走,传开后名声就扫地了。如果降价卖给他,以后这款瓷砖不能赚钱了。我只好打电话问你喽,结果你没听我说完,就让我一分不少。我只能告诉他110卖不了。他无奈的看了看我说:“给你讲个故事吧?”他的气场让我无法拒绝,傻傻点了点头。“十五年前,我刚刚大学毕业,结果家父因病过逝,我只能返回县城挑起家里的大梁。通过市场分析,我发现以后房地产会有大钱可赚,所以就搞起了瓷砖生意,刚开始一直赔钱不断,连卖地的钱都搭了进去。两个妹妹转学的问题也一直没有解决。那时候,人们只认便宜不认品质的风气导致这个市场竞争非常恶劣。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就把c货充当啊b货卖,b货充当a货卖,再加上我是营销学出身,懂得看人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就渐渐建立了自己的圈子,结交了一帮官场,商场的酒肉朋友,拿钱养了几条蛀虫。凭借着这些有利条件,三个妹妹转学和户口的问题全部顺利解决。我也开始接工程大单。刚开始良心驱使我用b货充当a货,后来胆子大了,直接用c货充当a货。有一次瓷砖达到地方后,买家发现一万片瓷砖几乎全部破碎。以前已经铺好的瓷砖也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买家们纷纷找上了门。所有的责任我都必须一个人扛。对于蒸蒸日上的我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变卖了一切来还债却还是补不了这个大窟窿,为了躲债我逃到了山洞里,几个生死兄弟在外面探听消息,三个月后事情终于出现转机。一个商人准备买一批破碎瓷砖来装修他的艺术公司,展现其公司独特造诣,突出其放荡不羁。这批做工粗糙的瓷砖刚好满足他的奇葩设计,我匆匆回到县城以原来三倍的价格卖给了他,还清了一切债务满心欢喜的回家。家里却物是人非,老母亲因为极度惆怅,在我出逃一周后心脏病突发过世了,过世之前一再叮嘱我兄弟等我摆脱危机以后再说。两个妹妹也变了,每天浓妆艳抹,和我见过的ktv公主差不了多少。我兄弟告诉我在母亲走了以后,两个妹妹并没有守孝,而是早出晚归,花枝招展。人如果丢失自己选择随波逐流,就再也无法回头了。也许在大汗淋漓里,在金钱蜜语里,比得过这死气沉沉的家。我没有对两个妹妹再说什么。款待完安葬我母亲的兄弟们后,我不想再为了几个钱勾心斗角。我唯一想做的就是买一间平房,几亩地躲避这文明。我去了兴隆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享受这纯粹。”说完这些,他轻松地笑了笑,丢掉了早已熄灭的烟头,重新点了一支兰州。干脆的说道:“给我按你的价拿100片,钱一分不少,让伙计装货。”我像是被催眠了,深深沉浸在思考里,只是应和了一句:“装货。”不知什么时候捧着那一张张鲜红的人性。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抬头一望夕阳撒满人间,仿佛活在金子的世界。老六听完后松了一口气:“批发商都看不出来那款瓷砖是赝品,他看出来了。好险啊。”金巧儿吼道:“你就知道心疼钱。”这句话让两人都陷入沉默。
老六的家在县城边缘,高中毕业后就开始闯荡社会,从小善良老实的他哪里知道这世间乱如麻的潜规则。老板看他老实,就找各种理由克扣工钱,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最后傻人有傻福,他总是穷的向父母要钱。去市里一趟,让黑车骗着绕了一大圈一圈。给母亲看病,不懂得打点大夫,大夫护士对他们不冷不热。转个户口,一道道程序比黄河十八弯还绕。碰到有人需要帮忙,傻傻的伸手救助,不知怎么的就成了肇事者。多少次他郁闷的问黄河为什么?听母亲讲过去的人虽然穷,但大都人心好。现在有钱了也变了。后来他的发小赵四发达了,让老六当跑腿的,赵四教会了老六一套入世之道。碰到老板哥哥怎么说话,碰到官员姐姐怎么说话,碰到讨债的工人怎么说话。他慢慢陷入这个圈子,融入这种角色,把握并享受着一种踏实的安全感。只有这个角色才让他觉得跟上了时代,在这个时代里他也可以主导一部属于自己的片子。他开始抛开赵四建立自己的人脉,在赵四面前说一套,背后做一套。他也渐渐忘了母亲的叮嘱,开始吃喝嫖赌。有一次喝断了片,去洗头房寻求刺激,在黑夜里把二哥的女儿上了,凑巧的是,二哥女儿转学到县城高等学府就是老六一手操办的。在这样的大环境里,贪图享乐,养家糊口已经腐蚀了心里的净土,一丝不挂。过了几年,赵四的靠山倒了,赵四混不下去逃跑了。老六因为留了后手所以顺利的退出来,借助几位哥哥们的庇佑开了瓷砖店。稍稍安稳后娶了青梅竹马金巧儿做了媳妇。那个时期房地产开始兴起,顺带着瓷砖也开始火起来,他做了中年人同样做过的事。
沉默了好久,两人各想各的,老六瞧着媳妇纠结的表情。突然抱起了媳妇,狠狠吻下去。老六断断续续的说:“儿子不争气,不上学也不接我的班,白天睡觉,晚上网吧包夜。我们搞生意挣得这些都为他留着,不然他以后在这个社会比蚂蚁还惨。巧儿,别想那么多了,及时行乐。”
那夜巧儿嗷嗷喘息,心中的纠结声声俱灭。
那夜老六酣畅淋漓,过去的简单一泄而出。
平淡的事实平淡的过去,将来无人知晓,也人人知晓。经历过忧患的人们渴望安乐,得到安乐后不管遇到什么隐患也不再理睬,仿佛听到,让我们死在安乐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