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一夜的月光,打开电脑,手指放在键盘上的一瞬间就知道,那一段时光,是我追随他脚步的开始,也是我二十三年飘飘荡荡,心无所依生活的终结。
一
2016年9月7日,我从黎明正美的B市来到了骄阳似火的X市。这是第二次去找他了,也是我第二次见他。
和估计的时间一样,到了酒店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严重的睡眠不足与长途劳顿并没有让我立即入睡。打起精神,简单打扮一下。好吧,这样穿肯定要被他吐槽。但,我就是现在想见他,立刻。
站在校门口,离开大学校园才两个月的我,竟不知怎么踏进一步。好在碰到“大四学长”,避免了走冤枉路的风险,带着我直穿一群群身着军训服的孩子们。我承认,我讨厌把自己展示给大家,更是不习惯别人打量我
的眼神。到了新运动场门口,也不知是紧张还是炎热,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浸的微湿。刺眼的阳光晒得我眩晕,或许是因为心电感应,又或者是因为我家PC哥哥体型稍微有点特殊,偌大的操场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两点二十五分,他同样看向了我,我不好意思的一笑,阳光也变得柔和。
就这样,我开始了处境“尴尬”,却充满“别人不可体会,我亦不可言说”的旅途。
二
起床后,站在远处看着早已开始训练的他,时而又和孩子们做着幼稚的游戏,时而又严厉地训斥着他们,接着,偷偷转过头,对着我微笑,一言不发。那时,阳光灿烂的不像话。
午饭和晚饭,约定好的长廊,几乎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和口中的“老地方”。只有在这里,我才敢稍微放肆地直视他的眼睛,摸摸日思夜想的脸,抱抱他,问问他累不累,再和他撒撒娇。尽管再怎么磨蹭,也只有半个小时而已。然后,不舍的放他回去休息。望着他被汗水湿透的背影,那一刻,张开手,阳光透过藤蔓上的树叶,再透过手指的缝隙,眼睛被风吹得湿润,闭上眼睛。
后来,听说X市初秋空气干燥,没有风。
于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出现了这样一个姑娘。
她会逛遍大街小巷,寻找他一直想吃的味道;
她会提着购物袋奔波于街头,只为他晚上回到酒店不会饥肠辘辘;
她会一天往返酒店与学校无数次,不知疲倦,乐在其中;
她会一天来不及吃饭,每天夜里回酒店吃外卖,只为空出那段时间多看他几眼;
她会不顾烈日站在那里凝望,想要把未来看不到他的目光全部弥补,不知不觉,她已经成为了方阵外的学生;
她会拿着相机不停按下快门键,生怕错过他每一个瞬间,即使因为技术生疏没几张可以留下;
她会默默坐在远处的台阶和操场上,陪他看着夕阳落下......
她会安静却又心急地在酒店乖乖等他过来陪,打开门的瞬间,恨不得立刻钻进他怀中,和他说心事,告诉他你怎么才来,我真的好辛苦。
她就是我。
这样的生活,无趣,却是我现在每天早晨睁开眼就无比向往的。
三
9月8号晚上,他陪了我一会儿就和同学去吃宵夜了。我向来不爱热闹,不去参加也在情理之中。就这样,我默默等他回来。凌晨两点,两点半,三点......这时候才发觉,这个陌生的城市不是我安身立命的地方,除了有他,我找不到任何归属感;大抵也是因为其实我是害怕孤独的,所以安全感和自信感在此刻完全被并吞,一切不顺利的事轰然涌入脑海,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他陪着我。面子使然,“你回来了吗”这几个字一直停留在输入区。
酒店压抑的灯光让我喘不过气,电视的声音开的再大也掩盖不住失落。我还是坐不住了,麻利穿上衣服,决定出去等他。
凌晨三点半的街道一个人都没有,坐在酒店前的马路边,眼睛失焦地看着路灯,路灯把树叶投印在脚下。车子驶来,还不是他,这已经是经过的第五辆出租车了。初秋的夜晚就已经略有寒气,双手环抱身体,把头埋在膝盖上。
“小姑娘,你怎么了?”我一抬头,是酒店的保安大哥。
“没怎么啊,在等人,怕他找不到地方。”
“行,冷了有毯子,我一直在保安室,有事叫我。”手足无措地点了点头。所有的委屈顷刻爆发,秋凉不足以润草,却湿了我的眼睛。我终究还是怕别人看到我的失魂落魄,在得知有人陪他回来后,默默回到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交代了保安大哥,一会儿可千万要开门。
听到门铃响已经快凌晨四点,明明开门的时候比谁都快,开门后还是摆出一副睡眼惺忪的冷漠脸,我就是这样,即使在他面前,还是会掩饰自己的情感。他坐在茶几前,我躺在床上背对着他,谁也不说话。
“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我慢慢走到他身前,让他的头靠在胸口,我知道他醉了。
“我喝的醉醺醺的,你会不会讨厌我?”我没回答,捧着他的脸,自顾自地舒展了他的眉头。
“今天你就该去的,他们一直夸别人的女朋友,我可不开心了,我们家园园明明也来了,她也很好!”
“宝宝,我头晕,还难受......”
扶他躺下,用毛巾给他擦了脸,我破涕为笑。看着这样一个他,我还能有什么委屈可言。
于是,一夜无眠。
早晨,询问他有没有钱打车回去的时候,他从口袋掏出五十块,和我吹嘘“我有的是钱”的迷糊样子,现在还让我忍俊不禁。
送走了他,发现微信有新好友的通知,是他跟我提起那个同学的女朋友,就叫她老马媳妇吧。其实,我是个心包着铜墙铁壁的人,当他告诉我会有人跟我一起行动的时候,是不愿意接受的。本想着出于礼貌去房间看了看她,谁知相谈甚欢,一见面她就像个知心朋友一样给我讲她的经历。就这样,“独来独往”的生活持续了两天之后告一段落,老马媳妇儿的到来似乎给我带来了新的力量。
四
接下来的几天,老马媳妇儿和我每天过的十分有规律。
两个姑娘会叫各自的男朋友起床,睡回笼觉,化妆,起床,一起出门;
两个姑娘会在训练的时候找一切空隙和他们讲话,两个人总没有一个人那么尴尬;
两个姑娘会在他们吃饭前就找好包间,坐在固定的位置默默等他们,也因为每天在蹭饭,不但体重长了,还认识了一群兄弟;
两个姑娘会在寂静的晚上依偎着聊天,说着自家男人的是是非非(当然,PC哥哥在我眼中还没有缺点),直到他们“回家”;
两个姑娘因为两个男孩儿做了很多其他人一辈子也不会做的荒唐事:她们会穿着傻傻的军训服只为哄他们开心,她们会为了消磨时间徒步回酒店,她们不逛街不参观景区,不去吃好吃的,只想让他一回头就可以见到我。
两个姑娘因为爱着两个男孩儿,做着全世界家长们都不理解的事。
我清楚记得老马媳妇儿和我讲过,我认识那些女孩,都是待了两三天就走了,只有你和我一样有始有终。这个世界上,朋友多,知己却少。
慢慢地,我们两个从一个个体,到两个人,最后变成了一群人。
渐渐地,不知是心静了还是其他原因,我们自然而起适应了一切,仿佛这就是我们本该有的生活。
天气真的冷了。
五
平静的日子久了总会有波澜。况且女人多的地方就容易有是非,这个道理在哪里都适用。可能情绪是互相影响的吧,坏的事情总是一起来。今晚,温度刚好,微风刚好,光线刚好,一切都刚刚好。
似乎每个节日都能成为松散的理由,教师节也不例外。今晚,孩子们不训练。和往常一样,看着他破天荒的操场上跑圈去喘吁吁的笨样,他在远处徘徊不敢走近的尴尬,还有他坐在地上和我对视的专注。这个时候,真的感觉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超越他而存在。和老马媳妇儿从篮球场回来后。第一眼没有见着他,没来由的心慌和手足无措,想来没骨气的很,怎么就一秒钟都离不开人家呢。
“老李在那儿呢......”听了老马媳妇儿的话,我第一反应是自责,这个做女朋友的怎么第一时间没有找到他。兴冲冲转过头,再看看她,似乎明白了她语气里的迟疑。定在那,看着他和两个姑娘聊的兴起,他身边奢侈的位置,是这么多天我不可求的。这一刻,似乎又没那么刚刚好了,我仿佛静止了一样,其他如常。就那么看了足足五分钟,我努力保持冷静,准备走上前打个招呼,却还是被他的表情刺痛了。他惊慌,害怕,尴尬地看着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想解释什么。那一刻,侧过头,改变了方向,我选择逃避,因为还没有人教会我,这样的他,我该怎么面对。临走前,回头看了他一眼,我看到了模糊的他。其实我原本想告诉他:宝宝,我先走了,晚上来学校门口接你。
怀疑吗?嫉妒吗?不,即使再愤怒,我的理智依然在:他还是我相信的他,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我不应该质疑他。
那,委屈吗?无助吗?不解吗?是。凭什么一个好好的姑娘每天就要东躲西藏,其他人反而......为什么你明明没其他想法,但是前后的言行不一致呢?为什么这几天,你从来没有这么开心的和我分享过有趣的事?
离开操场后,他还是没有消息和任何解释,我没有哭,反而冲老马媳妇儿笑了。
“我知道你笑不出来,逞什么强!”我还是在笑。她不懂,我没有理由大吵大闹发泄情绪的对象和契机,连笑笑安慰一下自己也不行吗。
这时候电话响了,是妈妈,深呼吸,还没等我开口说话。
“雅思成绩单到家了,你怎么考的?”
“我知道考得不好......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吧,好不好?”压下所有的委屈和不快,几乎是带着祈求。
“别玩太久,该回来了。”
“我知道了,妈。就这样吧,拜......”我还是哽咽了。
望向月亮,该中秋了吧,十五回去吧,他没有我也不会孤独,可我留在这里会越来越孤独。就在我接电话的空隙,老马他们俩也出了问题,难姐难妹的称号真不是白来的。接着两个傻乎乎的姑娘,被安排着看了电影,晚上还要被安排着在他们朋友面前当个演员。
整场电影心不在焉,结束后来到校门口,他试着和我说话寒暄,我词不达意地回应,却也缓和不了气氛的紧绷。老马媳妇儿借着脾气对他发表了一席肺腑之言,也是对老马。
夜里十一点半,一个沉默不言的男孩儿,两个哭得不能自已的姑娘,一切刚刚好。
吃饭的时候他已经醉了,不停在我耳边说“对不起,我不对,我不认错是因为我好面子不想承认,我真的不对......”,我笑着拍拍他的脸,什么都没讲,心里想,这家伙是不是每次都是故意的,专挑喝醉的时候认错。况且,我在乎的从来都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而是他到底能不能想我所想,事已至此,我怎么能抓着不放呢?我还能再追究什么呢?那是傻姑娘才做的事。
于我来说,这是第一次真正的对PC哥哥大 发雷霆,我想他应该永生难忘的吧,不过我更希望他尽快忘记那么可怕的我。
六
9月14日,明天就该回去了。我还是一意孤行地改签了机票,除了老马媳妇儿谁都没告诉。只有我自己清楚,作出这个决定,在我家要面临什么。果真是自家孩子才了解父母,当我把改签这件事告诉爸妈后的一个小时,消息就来了,无疑是一声声我早就受够了的洗脑,管束和指责。就这样,从中午到晚上,每次他碰我的手机我都紧张的要命,因为里面都是他不能看见的争吵。
坐在看台上,我哭了,一个23岁的姑娘陪自己的男朋友还要看别人的脸色。
晚上格外的冷,篮球场上又起风了,他手足无措,却也不能亲手为我擦下眼泪。
即便是如此无助,我还是吞下了所有想说的话,只和他讲了中秋晚上才回去爸妈不高兴了。只希望能看到他惊喜的表情,只想以家人的身份陪他过完中秋。他,应该想家了吧。
9月15号,一切都顺利进行,除了他,大家都知道了我的计划。我承诺过,要给群演们加鸡腿的。
下午,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来到东操场看合练。
“又是你们家老李在说话。”对啊,就是我们家老李。还没走进操场就可以听到他拿着话筒在那里指挥。偏偏每次听到他的声音,就无比踏实。真的,对于我这种吃货来讲,不要说秀色可餐,光听声音,要我一天不吃饭都可以。
3点37分,本去宿舍帮他剪音乐却被通知已经不用了。
“我过去跟你道个别就走了。”发消息给他,计划开始。
我预想过无数次告别的画面,也无数次告诫自己悲伤要演的像一点不可以笑场,可当我看到他那一刻,我才懂即使场景是假的,但对面切切实实的就是那个人啊,真的感情是不用演的。
我们三个慢慢走回操场,看到他落寞地坐在台阶上,像是谁家受了委屈的孩子,就那么盯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走过去,却不敢靠他太近。
“怎么了?让我宝宝这么委屈。”
“舍不得你。”
“我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走了,你好好的。”
“你再等我几分钟,我下了口令立刻过来,我还想和你说说话。”
偷偷看着他挺得笔直的背脊,我就知道这个傻瓜内心有多煎熬;到了真的该“分别”的时候,我明白,他不知道要压下多少难过才挤出的笑,是在安慰我。军绿色的衣服和树叶交互掩映,我真的看不清他,却依然清楚记得“我一路走,他一路跟”的身影。已经不记得自己费了多大力气才抑制住跑过去抱紧他,告诉他“宝宝我不走了”的冲动。只知道,当他消失不见的时候,我已经看不清前方的路,还有手指上深深的指甲痕。
终于熬到了晚饭时间,千叮咛万嘱咐老马一定要把那个受伤的宝宝带出来吃晚饭。我在门外来回徘徊,竟比第一次见他还要紧张。
“你可以进来了。”接到老马媳妇儿的消息,打开门的瞬间,他笑了,是我至今都想不出怎样形容的笑。唯一了然于心的一点就是,就算把我已经忍受的委屈和即将面对的指责放大无数倍,我依然要这个笑。
即使预想过无数次他的反应,即使预演过无数次我要对他说的话,可,我还是词穷了。走过去,低头摸着他的脸。
“我回来了,你的饭卡在我这,我走了,你吃什么?”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那么烦人,我......”他扭过头,又笑了。我坐下来,挽着他的手臂,视线从未离开过他的脸。
“你知道吗?你走的时候,我可伤心了。”他在我耳边说。
“我知道,对不起。”
七
9月16日,没有排练过的真正的分别日,他要回到那个不再自由的学校,我也要回到那个不再自由的家,承受无尽的唠叨。
那天,我和他拍完了所有落下的合照,占用了手机所有的内存;
那天,几乎用尽了所有的目光,记下他每一秒的模样,因为我不知道下次见面,我们将会在哪里,又会以什么样的模式相处;
那天,我就在包间外守着他,哪怕有一墙之隔,也要他感觉到我就在身边;
那天,还是没忍住埋在他胸口哭了出来,尽管他为了放松气氛拼命调侃,可我实在找不出不流眼泪的理由,因为陪伴了我十天的那个人,一起床就可以看到的人,我们又要相隔千里。
那天,那个穿着军装的男孩儿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带着我的目光,所以的期盼,和余生所有的流连。
就这样,当天我就回到了B市的家中。
至今,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亲自把他送上车,亲口说一声再平常不过的等我再去找你。
我依然记得,2016年5月2日,那是正好的时光,我刚好爱上那个想对他说一世情话的男孩儿,143个日夜后的今天,我和他的一切渐渐清白明朗起来;
我爱你,想念,感谢,有你的夏天;
很爱你,以沉默,以眼泪,以正好时光;
我会一直等在你牵起我手的那天;
你不来,我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