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买香蕉

小时候,家里种过稻子、麦子、甘蔗,但我独对种过的香蕉印象深刻。

蜜柚现在在平和满山遍野,自打青枣开始盛行,香蕉就很少人种了。

香蕉树是一株一株的,一株只长一根,一根下又有许多许多根。一株只长一季,香蕉成熟之后便整根割下。香蕉从壮青色被割下,从分割清洗运往各地城市卖到市民的手中时候应该是刚好成熟了,黄了,可以吃了。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多舍友均对香蕉尤佳喜爱。独我从不买香蕉。并非厌恶,香蕉是智慧之果,食香蕉好处颇多不细数。

舍友问过为何独不买香蕉。看到香蕉,每每会想起许多回忆。

春夏之交时,香蕉地里要松土翻土,这种体力活甚是劳累。爹妈在田里用锄头,一锄头一锄头地翻地,只有在一些相对比较宽松的年份,会请一些北方过来的工人帮忙做此重活。那时,我们在没有上学的时候,总是跟在父母身后蹦跶。父母松土,我们帮着从里头抓出蚯蚓,抓出来的蚯蚓放在桶子里。回了家,剁给鸡鸭吃。

松土过后,栽下不到腰际的小苗青,香蕉树开始成长。直到长出了两米来高的时候会开始伸出来一根花苞。长长的花苞头朝下。是紫红的,慢慢变大变壮实然后在慢慢开着开着,开到足够的长度,大人们便会割下花苞末端,弃在田园。同时会在香蕉树的香蕉根上注明割下的日期。瘦下的香蕉,青青的小小的细细的,刻下的日期大约过个几十天便是成熟之时了。而花苞们,在我们小孩儿来说,是不可多得的玩物。在我们玩过家家的时候,用处可多了。

在香蕉地里守着往田里引水,在香蕉地里的田沿边上挖上黏黏的泥土玩着泥土的游戏。

香蕉之于我,以及我的伙伴们有着这么多的回忆,我们为何在外不买香蕉吃呢。

我们家是属于沿海地区的,虽然平和县内并没有海。然而太平洋过来的台风却深深地印在我的童年记忆中。

台风来的季节和香蕉成熟的季节的相交范围面有点大。于是台风扫过之后,我们打开家门,门前的香蕉一根一根弯着腰了,还差一点点日子就可以收割的季节。现在回想起来小时候才愈发觉得父母之不易。回想起来,能看到妈妈打开门看到香蕉一根一根倒掉的沉重的心情了。是的,回想起来,我还能看到妈妈的眼里渠着泪。妈妈是一个坚强的人,自然没让眼泪掉下来。而是一打开家门,爸爸妈妈便会去农田里查看庄稼的受灾情况。如果还能挽救的时候,就赶紧挽救。我还能回想起来,受灾严重的时候,妈妈回来的时候难过得吃不下饭。

然而,年少的我们不经事,不懂大人们的苦楚,却是开心地在楼顶上“欣赏”着灾后令人震惊的别致的灾景了。淹没在水里的香蕉树,淹没在水里弯腰了的香蕉树。放眼望去,只看得到在水里的香蕉树。

潮退之后,灾情过后,地里的香蕉树该整理还是要整理。擦干眼泪,生活还要继续。

断掉的香蕉树如果没成熟就只能连根处理掉,只留下小苗儿。如果已经有了成熟的香蕉,便会把这些如果能卖掉就卖掉,当然大多时候应该是都卖不掉的。因为记忆中有很多个年份,家里的香蕉满满放了一屋子,卖不掉。看着壮青的香蕉在屋里一天一天成熟,变黄,满屋子成熟的香气,但没有人吃的下。没有人吃。吃也吃不完。最后喂鸡鸭了。唯有一次,同村一个不种香蕉的妇人问说我家香蕉闻起来很香,她想吃,我们自是欣然同意。她一边吃着香蕉一边各种夸着“这香蕉真好吃”。我们一堆人在门口纳凉,大家心里都凉飕飕。

对于我们,农村里的我们,只有这几亩香蕉地的妈妈而言,看到满屋子的香蕉卖不出去,交不出来学费也买不起肥料,这生活真的是很艰难很艰难。

但有一年,那是个冬天,那个晚上是个雨夜。同样是满屋子的香蕉,那天晚上妈妈大概是心血来潮,早早把我和妹妹洗完澡,就着温水的煤炉烘焙了香蕉干。我和妹妹在边上做作业,作业做完了,香蕉变成干了,很好吃。妈妈一边烘焙,我和妹妹一边开心地吃着,我们,我、妹妹、妈妈,我们开心地说着笑着烤了一晚上香蕉干。但当天晚上就吃了很多,剩下的第二天,放在车斗上晒成更干的香蕉干,几日便吃完了。

在后来的那么多的日子里,我常常怀念妈妈做的香蕉干。然而妈妈再也没有再烘焙过香蕉干了。

纪念母亲逝世两周年。

2015年10月15日。

本条目发布于2015/10/15。属于生活 杂感分类。作者是hellocaic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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