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语
时间是一个磨石,再刚硬的棱角也能把它打磨的圆滑。这个道理形容人的斗志会随岁月流逝而弱化似乎更恰当,如果用来说同在一个居室的八个兄弟或许有新的体验。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如此说来,我们八个人从三年前的天南地北、素不相识,到而今的磨和备至、亲如手足,我冒昧的想,也有半个世纪的修行了,或许更长。
也可以这样说,棱角依然存在,只是一个人的气质秉性被其余人摸的熟透,遂避其尖利处,人人如此,便犹狼齿错落交织,开合自如,互不伤害。和而不同,此乃君子也。
无论哪一种说法都不会影响故事的展开,虽然波澜不惊,平平淡淡,但细细说起,却饶有兴味。
同居无异财
同居无异财,想必更适于形容夫妻,但在我们这个临时组建的家庭里,却一定程度上奉行此道。
衣服,私人财产也,可只要哪位仁兄勇于挂在外面,就有人非要试穿不可。这无可厚非,只要事毕后原封归还。在此潜规则暗中指引下,有一兄要参加婚礼,理应修饰一番,却没有拿得出手的行头,于是乎,东寻西找,在半个小时之内竟搜罗了一身好皮囊:西装、革履、领带、白衬衫,仅用上了自己的内衣、袜子。这正是多元化社会带来的贴近生活的益处。
食物,切不可露于表面,我有一例可证此坏处。某日,我买了些水果,准备去看望一位友人,因暂时有事外出,把水果放在了桌子上,十分钟归来,推门之后,令人目瞪口呆,在座者每人手里拿着苹果毫无忌惮的啃着,似乎在进行一场吃苹果大赛,一道汁液缓缓从一公嘴角溢出,好不香甜。我顿足疾首,晚矣!只得恨自己没有遮掩。
此外,诸如香皂、牙膏、洗发液、洗衣粉之类的生活用品随处乱飞,寻常小事。一袋洗衣粉,买者多半只能用一次,再找来时,袋是有的,里面全无内容而已。
好在,八个都是慷慨之人,遇到这样的事,无奈的摇摇头、摆摆手,痛骂一句:“好一群败家子”,了事,可等到他自己有需要时,却也成了他自己所说的败家子了。人人如此,见怪不怪。
午睡
日头高照,酒足饭饱,便有一公打个哈欠,把窗帘一拉,舒展床被。这个做法确是一个制造睡眠环境的良方。进此屋者无困意也想在床上躺一躺,未足十分钟便不醒人世了。不过这是理想状态,现实却差矣。八人虽都有午睡习惯却没有一个统一的时间,于是入床的顺序参差不齐。这便产生了问题,先睡者必为后睡者扰,其它杂音暂且不谈,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开关门音,“吱——”一声,尖脆刺耳,时而缓慢,时而迅速,全依开门者的心情而定,但每种都似在人心头拉了一刀,野蛮的将一个涉足梦境的受享者拽了出来,极其不人道,来回几次,便有人愤然一跃,面带怨意。
问题泛滥开来,人人都是受害者,又是制造者,无法阻止。但是年轻多智谋,办法比困难多,略施小手段,众人欢。以下两点措施,把受害程度降到了最低。
第一,于门外张贴“午休勿扰”字样。多有串门人看到后,悄然离去。
第二,门始终敞开。外虽有时“车辚辚,马潇潇”,却比刀割的声音好受。
如此一来,八人睡眠效果日佳,时常不醒人世。
铃声
最先时候,屋里仅有一种铃声,即电话铃声,此乃唯一与外界联系的途径。铃声一响,便知八人中一个将有业务。谁?为何事?谁打来的?甚是让人期待,问清来源后,便有一公翩翩然走到电话旁曰:“喂!你好。”通话完毕,兴许便有通知:“今晚七点在 ××看电影。”众人大喜,但有时也会听到这样的声音:“呃!我们宿舍没此人,你打错了。”空惊喜一场。
时光流转,时代进步,多有人配备了手机,铃声走向了多样化,有轻音乐,缓缓柔柔,汩汩入耳;有流行音乐,凄美深情,唱曰:“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是不是很有年代感)还有击鼓声、马琴声、鸡鸣声,真有个“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之妙。如此一来,原电话的铃声愈显单调,遭遗忘的命运,后来常在不恰当时响起,终被人“割断”。
铃声的表达还有另一种方式,且听下面言。有一好睡者,不知为何事深深触动,或喝了什么圣水灵丹,突然大彻大悟,决定发奋图强,绝不贪睡,遂把铃声定在了一个足以让人想起“闻鸡起舞”的时刻,信誓旦旦,全然一副崭新模样。
第二日清早,铃声果然如约奏响,刺耳非常。人处于睡眠状态时,再和谐的音乐突然迸发也会成为标准的噪音。没出5秒钟,有一兄睡眼惺忪的说道:“怎么了?”又有一兄大呼:“谁这么神经?”一个挨一个醒来,哀声道怨,“奋袖出臂,两股站站”。然而,有一人浑然不觉,呼吸均匀,恬静安详,“杳不知其所之也”,此人正是那定时者。登时,一个枕头状的大物飘然而来,正中其面部,于是“困酣娇眼,欲开还闭”,不知何事,思忖少许,才略有醒悟,把闹铃关上,转个身,又昏睡过去。
枕头会
但凡集体睡者,多能养成开枕头会的爱好。然而,我们却是异样的,没有这个习惯,往往灯未阑,人已静,静得似乎只有一人居。但并非长久,等诸公渐渐不醒人世,且仔细听来,鼻息声、磨牙声、舔唇声、转身声、哼唧声,纷纷“潜入夜”,如鼠偷油,似蛇打洞。更有甚者,百静之中突然呼道:“啊!救命。”无人应,便无趣的息鼓了,恰似掉进了冰洞。据有识人士不完全统计,八人中夜不明呼喊者过半数。
但万事皆有例外,正如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兄弟近来多为恋爱问题所扰,进屋便说:“怎么办啊?她又哭了。”一句话而已,登时假寐的醒来,看书的失了兴趣,纷纷探出头来,问个来由,等此公简略描述完毕,大发感慨者,出谋划策者,同病相怜者,不拘一格的涌现。
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需要怜爱。”
有人说:“上帝给女人一张脸,她能另造一张出来。”
有人说:“女人是活水,不是止水。”
有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有人说:“‘脆弱’呀!你的名字叫女人。”
参差不齐,不一而足,室内时而鼓掌呐喊,时而哄堂大笑,时而抱怨不止。而那问题青年却更加“满目萧然”,左右难行了。
时至午夜,诸公兴已尽,遂“渐行渐远无声”。
空气
我们的居室在一层,处于一个阳光、空气俱佳的地带,外不远处是几排淑女式的垂柳,风过处,送来丝丝清爽,室内气流流通畅快,于是各式的空气变换有度。
通常是温馨的空气。夜晚归来,灯亮如昼,人人捧着一本枕边书细细品读,似无人的静;或者个个兴奋异常,挥手引颈,已经漫无边际的谈开了。即使外面阴风怒号,也不减室内的温度,反而因兄弟们的热情、调侃、鼓励把所有的忧伤、烦琐融化了。此时的空气热烈而温馨,是家一样的空气。
俗话说:马勺碰锅沿。共同生活这么久难免有争执,如果少了这些,反而不真实,或者让人怀疑是没有原则的一团和气了。因此摩擦是有的,双方争得面红耳赤是有的,争得出现一双双乌鸡眼是有的,但是不会也不可能破了君子之道的。争执之后,双方默然几日,终于憋不住说了话,仍如从前。那时的空气有些紧缺,但偶尔呼吸一次也无妨。
还有一种,我称之为竞争的空气。大早睁开眼,发现几张床已经空了,此时怎么忍心独自酣睡?夜晚,时有人挑灯夜读,常有翻书声入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压力?但压力之后往往是竞争力,人人皆有好胜之心,室内便常有竞争的空气。
窗户始终敞开,新鲜的空气请进来,八人乐在其中。
结束语
古人择善而居,子曰:里仁为美。以上故事,似乎与古贤人的志趣相差很远,但是我以为这正是此屋的魅力所在,潇洒大度,风流谐趣,凌乱却有序,粗鄙却欢笑常在。八个青年,血气方刚,秉性各异,虽有时不免发生摩擦,但同衣同食同乐同舟共济,感情甚笃,试问走出此屋后,是否会再遇到这样的手足?难矣!
三年弹指而过,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时日不多了,唯希望在余日“朋友切切思思,兄弟怡怡”,共同奋进,谱写各自的美好未来,只有这样才堪与半个世纪的修行相匹配。
(写于2007年,我大学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