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天命难违
沈傲霜心里正有千千结,无以解脱,冷不丁听闻张怀恩要给她讲故事,不由得笑逐颜开,连声赞同说:“感觉明峰哥哥与昊天差不多,只要遇到古迹和寺庙,必定迈不动步子,不看过瘾了,绝不会走,这份崇古的情怀,我也心领神会,感同身受啊。”
“看吧,现在是二比一,就这么定了,咱们再住一夜,不走了。”陆明峰获取了沈傲霜的支持,便理直气壮地叫道,又让张怀恩去张罗着住处。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叶孤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能哭丧着脸,却没话来驳,随后就默不作声地跟在陆明峰身后,任由他的摆布。
人都散去了,沈傲霜面热心跳地等着张怀恩回来,以解心底的谜团,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回转,便佯装出门寻找茅厕,却发现正房的灯火通明,张怀恩坐在张老伯的对面,像是听着他爹面授机宜,不住地点着头。
沈傲霜偷偷地窥探了几许,却没听出个子丑寅卯,就赶忙方便了一下,回到屋中,静等着张怀恩的归来。
夜深了,张怀恩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看到沈傲霜已经脱衣睡下,便关了灯,摸到床边,刚要爬上去,就听沈傲霜突然开口问道:“怀恩妹妹,先别睡呀,还没给姐姐讲故事哪。”
“嘻嘻,哪有啥故事啊,妹妹只想把姐姐留下来,才骗他们的。”张怀恩嬉笑着应道,却不知沈傲霜的心里有多失望。
沈傲霜轻叹一声,再没作声,却听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想我哥哥了吧?”张怀恩哪知沈傲霜心中的种种郁结,只能猜到她对哥哥的用情颇深,才毫无困意,睡不着觉。
沈傲霜心乱如麻,懒得再与张怀恩纠葛她与张昊天之间的情结问题,便停止了翻动,轻轻地打起鼾声,装作已经酣然入睡。
让沈傲霜不曾料到的却是张怀恩的爹娘早就从叶孤城的口中,咂摸出别样的味道来,便嘱托女儿趁着她们俩同床共枕之时,探探沈傲霜的虚实,如果她真是张家未来的儿媳妇,那可要多些亲近,尽到礼数,马虎不得。
张怀恩心中揣着父母的重托,原打算与沈傲霜来个秉烛夜谈,在漫不经心之间,再次敲定她和哥哥是否真的两情相悦,私定了终身,谁料想沈傲霜根本不接她的话茬,兀自睡去了,愁得张怀恩心烦意乱,折腾到大半夜才渐渐入梦。
张怀恩那边没了动静,沈傲霜才觉着困意来袭,就轻轻地换个姿势,勉强闭起双眼,静等着好梦来迎,却忽听耳边响起了张昊天的声音:“霜儿,快跟我来呀。”
沈傲霜闻听这声熟悉的呼唤,心头骤然大惊,还以为张昊天回家了,便手忙脚乱地爬下床,推门而出。
院子里夜色正浓,万籁俱寂,黑漆漆地看不到张昊天的人影,沈傲霜犹豫了片刻,还是不敢开口去喊,生怕惊扰了他的家人。
“霜儿,来吧,我在池塘等你。”就在沈傲霜一筹莫展之时,却听张昊天又在唤她。
沈傲霜依稀记得池塘的大致方位,便循着张昊天的声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边赶去。当她满心欢喜地踏上那座竹排搭就的小桥,往前奔跑了几步,到了临水的尽头,却还是没有发现张昊天的身影。
“随我来吧,霜儿,所谓上善若水,足以消弭宿怨,若想长相厮守,便须抛去凡尘,不顾一切地跳入池中,与我遨游太虚,永世相伴,再不分别。”没等沈傲霜出声去问,张昊天的话语从池水间缥缈而出,震荡着她的耳鼓。
听到心上人情真意切的声声召唤,沈傲霜毫不犹豫地跳入池中,义无反顾地前去与张昊天相会,却忘记了自己不识水性,本能地扑腾几下,身子就往水里沉去。
眼看着就被池水淹没头顶,沈傲霜高举着双手,拼命地抓挠着,嘴里喊着张昊天的名字,竟再也听不见他的应答。就在她放弃了挣扎,濒临香消玉殒之时,却发觉身边游过来一个人影,薅住她的长发,往岸边拽去。
沈傲霜微微睁开双眼,仔细去瞧,恍惚间,看似救她性命之人乃是张怀恩,刚想说声谢谢,就觉着身体被张怀恩猛地一推,便把她送到了桥边。沈傲霜紧紧抱住竹桥的木墩,回头再去寻找张怀恩,却看到水面上旋起一个涡流,张怀恩深陷其中,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急得她大喊大叫,也是于事无补。
眼睁睁地看着张怀恩因她溺水,沈傲霜明知道自己不会游泳,却不能见死不救,就算最终与她同归于尽,也要冒险一试。
打定主意,沈傲霜便松开了手臂,趟着水流,往池水的中央走去,谁知就在此时,身后探过来一双大手,把她紧紧地揽在怀中,还出声问道:“小姐这是作甚,深更半夜,竟还在水中玩耍,若是遭遇不测,这可让老奴如何向老爷交代呀?”
沈傲霜听着身后声音很是熟稔,赶忙扭头去瞧,竟是张老伯到了,便尖声叫道:“老伯,快,快救怀恩妹妹,她为了救我,沉到水底了。”
“你说什么,怀恩落水了,在哪里?”张老伯惊慌失措地追问着,没等沈傲霜答话,便泅入水中,漫无目的地摸索着。
沈傲霜忐忑不安地等在岸畔,一眼不眨地盯着张老伯的身影,没过多久,就见他拖着张怀恩的身子,游了回来。沈傲霜赶紧帮着张老伯,把张怀恩倒背在他的身后,摆弄了几番,还不见张怀恩醒来。
沈傲霜学过一点急救术,便让张老伯把她平放在地间,随后捏开张怀恩的小嘴,随后对她做起了人口呼吸。
忙乎了一顿,还不见张怀恩有所起色,张老伯摸了摸她的脉搏,不禁恸哭起来:“罢了,我的娃儿走了啊。”
沈傲霜还不甘心,伸手探着张怀恩的心口处,确是冰凉彻骨,早已没了生气,便抽泣着念道:“对不起了,张老伯,若非怪我不小心,跌落水中,怀恩妹妹也不会遭此厄运了啊。”
“唉,小姐莫说了,这都是命啊,老奴为你沈家看门护院几十载,没想到竟把我那可怜的娃儿也搭了进去,实在让老奴心若寒灰呀。”张老伯把女儿抱在怀里,轻手扶弄着张怀恩凌乱的发梢,不住地饮泣着。
沈傲霜先前就听张老伯说话怪怪的,还喊她为小姐,当时因事情紧急,未曾多想,而今张老伯又念叨起这些荒诞不经的话,不免有些困惑,就轻声问着:“不知老伯为何自称老奴,我怎么还成了小姐,如今怀恩妹妹为了救我而丧命,老伯若不嫌弃,就把霜儿当作您的膝下子嗣吧。”
“使不得,使不得呀,老奴怎敢僭越礼法,妄自尊大,要是被老爷知晓了,还不把老奴乱棍打死啊。”张老伯说着,便冲着沈傲霜跪地求饶。
沈傲霜这才细看张老伯的衣装,竟是青衣小帽,很像电视剧中古代大户人家的奴仆装扮,再低头去瞧自己的穿着,却也是金丝绣裙,翠纹织锦,俨然古装小姐的打扮,不禁傻愣住了,抬头又问张老伯:“不知此时是何年何月啊?”
“小姐为何懵懂了,竟然把朱重八打下江山,建立大明朝的事给忘了,咱们家的老爷还出过不少力呐。”张老伯奇怪地瞅着沈傲霜,连忙开口提点着她。
此话把沈傲霜说得更加糊涂了,接着再问:“咱家老爷又是谁,我怎么不记得了?”
“提起咱们家的老爷,那可是大明朝的首富,豪门贵胄啊,就连皇帝老子都要敬他三分,小姐莫非把自己的爹爹沈万三也都忘却了?”张老伯痛失爱女,却不想再把沈府的千金给吓蒙了,那可是罪过不轻啊。
沈傲霜却捂着额头,心里暗自嘀咕着,我这是怎么了,明明记得自己刚从张怀恩的东厢房走了出来,可为啥又回到了明朝初年啊,今夕到底是何夕,莫不是在做梦吧。
“夜间寒气重,还请小姐回房吧,莫再管老奴的娃儿,她能为搭救小姐而死,那是娃儿天大的造化,只等老奴选块荒地,草草地掩埋即可,无须小姐为她费神了。”张老伯伸手搀扶着沈傲霜,想把她送回闺房。
沈傲霜还没缓过神来,抬头瞅着张老伯,疑惑地问道:“老伯说我是沈万三的女儿?”
“这还有假,小姐乃是老爷的掌上明珠,身子甚为尊贵,且是老奴亲眼看着长大的,倘若小姐被我家娃儿吓个好歹,那老奴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啊,还求小姐快些将息,许是睡上一觉,便能康宁如初了呀。”张老伯顾不得去料理女儿的后事,只怕沈家小姐因此身染重荷,落得老爷的埋怨,那便是雪上加霜,祸不单行了,只能跟着女儿同赴黄泉,才可谢罪。
听着张老伯又胡言乱语起来,沈傲霜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便摇着头叫道:“老伯别演戏了,哪来的什么大明朝,沈万三也早被皇帝给杀了,此刻已是几百年后了,怀恩妹妹也没有死,都是你们作戏给我看的吧?”
“哎呀,不得了了,小姐定是受了风寒,又遭到了惊吓,这才疯言疯语,若是不小心被老爷听到,老奴断难活命了,还求小姐放过老奴吧。”张老伯耳听沈傲霜口出妄语,顿时慌了神,说着就要去堵她的嘴巴。
沈傲霜扭过脸,躲开张老伯的手,紧接着问道:“那我来问你,老伯可否认识张昊天?”
“张昊天,他又是哪个?”张老伯迷茫地问着,好像真的不知情。
沈傲霜指着张怀恩的尸体,瞪着眼睛答道:“张昊天,他就是怀恩妹妹的哥哥,老伯的亲生儿子呀,难道老伯也失忆了,竟记不得自己的孩子了吗?”
“不对呀,老奴膝下无儿,只有怀恩一女,怎会知晓张昊天是谁?”张老伯摇着头,断然否定道。
张老伯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了,这让沈傲霜愈加地困惑起来,还以为遇到鬼了,便冲着张老伯嚷道:“老伯,别装了,快说实话吧,你为何要导演这出戏?我承认,我与昊天正在谈恋爱,就算你们看出些什么,问问霜儿也就罢了,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吧?”
说着,沈傲霜以为张怀恩必定是装死,就伸手去拉她的胳臂,谁知指尖触碰到她的皮肤,竟是寒如冰霜,没有半点的暖意。
“老奴该死,又惹得小姐怒火中烧,这可让老奴如何是好哇?”张老伯惊恐不安地盯着沈傲霜,随后便弯腰抱起女儿,想要抢先离去。
沈傲霜却拽着张怀恩不撒手,嘴里喊着:“若是怀恩真的因我而死,那我沈家世世代代给她偿命好了。”
说完,沈傲霜用尽全力,把张怀恩从张老伯的怀中夺了过来:“我倒要看看,怀恩妹妹是真死还是假死?”
没等沈傲霜去拍打张怀恩的脸颊,忽听耳边响起了张怀恩的呓语:“姐姐干嘛呀,还让不让妹妹睡觉了?”
沈傲霜猛地醒转过来,用手摸了摸旁边,张怀恩竟好好地躺在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