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der是一只野猫,当初浑身是血被人丢在了公司大门口。据亲历现场的同事说,应该是经历了一场车祸,后腿都骨折了。
同事们抱它去宠物医院治疗,伤好后又抱回来养,取名叫Order(意为“订单”,取这名的老板大概期待它是一只招财猫)。车祸伤到了它的喉管,Order的叫声因而总跟狼嚎一样,白天倒没什么,夜晚听起来渗得慌。
Order实在不是只讨人喜欢的猫。
先说那外形。公司附近常年徘徊三、五只野猫,要么身着均匀的黄白花纹、要么胖乎乎惹人爱,再不济也叫声温婉、爱亲近人。反观Order,耳背和尾巴的毛色全黑,却又不是纯色的黑,看起来山寨得很,浑身雪白的毛色原本很好,偏又被装点无数形状不规则的黑色圈圈。它怎么吃也不胖,精瘦的猫配上如此外形,怎一个寒碜了得。
再说那性子。两个字足以形容:古怪。我们见过的猫,娇憨、高贵、倔强、冷漠兼而有之。Order呢?天不怕地不怕、警醒而好斗,像只在丛林里自力更生的豹。它偶尔自己把门顶开跑出去,再回来脸上挂彩,不知是和哪处大仙斗法失败,大伙儿只得边嫌弃它战斗力弱、边把它抱去宠物医院挂急诊。
Order脸上没有出现过类似温柔的表情,最平静的时候是窝在垫子上打盹,可要是有人想趁机摸摸它,呵,眼睛瞬间张大,扫视你时像是高高俯视的王。
可它终究不是王。在公司里,因着不太讨喜,大家总爱逗弄它,却又不付出十成的真心。有人趁着它遥望风景时把它塞去窗外,有人干脆把它拦在门外“闲猫免进”,还有人写不出方案时满公司搜寻到它一把抓住、把它搓圆捏扁、逼迫它做伸展运动。
被丢去窗外的它,隔日自己又翻回来;被拦在门外的它,默默游荡去另一个房间;被强制拉筋的它,“喵呜”一声终于挣脱,赶紧去找个更隐蔽的自保之地。
然后有一天:“咦,那只猫呢?”Order翻去窗外,再没有回来。
Order走了,野猫们也一起消失了,好像跟着Order(也作“命令”的含义)一起走了。周围听不到一只猫的叫声,只剩下Order的小窝,还有几大袋残存的猫粮,孤零零地待在公司的储藏室里。
大家突然发现,庭院深深,没有Order跑来跑去,没有 “破猫你就不能尿对地方”的呵斥声,没有大晚上狼嚎的伴奏,没有顺手撸两把的猫毛,公司好空。虽然那只猫又丑又古怪,可是有它在,似乎也有了不少生气。没有Order的时间,我们前所未有地想念Order。
我们如今都盼望那只又丑又古怪的Order能回来,但谁又知道呢,或许它就是只来到人间历练的精魅,它看人心变换,看人对它讨厌又喜欢的情绪翻滚,最终,全部化作追忆。就像对家人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