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只猫绝不像上图中的猫小姐们那般“贵气”,自我遇见它那天起它就是一副邋遢的“小乞丐”模样,一身脏兮兮的灰黑色杂毛,身子因为长久的饥餐露宿而显得瘦骨凌旬,脊背的骨头在毫无光泽的皮毛的覆盖下依旧清晰可见。
我遇见它时,它就顶着这副不大光鲜的模样,直直地瞪着我。
那时我不过五六岁,黄口小儿,长居乡里,未经世事,尚存着而今所剩无几的天真懵懂。它当时瞪着我,颈上的毛直直地竖起,皮包骨的小脸上一双漆黑的眼射出警惕的眸光。小孩子胆大,不曾想那么多,但现今想来,它当时大约不只有警惕的,那双眼睛里分明还有几分惧意。
这个小东西是被我在我家橱柜边发现的,它打翻了中午还没吃完的鱼,白瓷菜碟碎了一地。当时家里大人不在,我又向来是个爱管闲事的熊孩子,看到它惹了大祸,又这副可怜样儿,便起了管闲事的心。
我蹲下来将地上它还没吃完的一条鱼扔给它,并丢给它一个笑。
“哎,小家伙!这个你也吃了吧。”
我决心将它包庇到底,这个流浪到我家的小东西,来的第一天就干了坏事,又那么刚好地被那天大约也是惦念着家里没吃完的糖,准备去干坏事的我给碰着了。怎么说也算个缘分,我哪能丢下它不管。
小家伙被我偷偷地藏了起来,每天还记着给它留口饭,丢条小鱼什么的。瞧着它那小身板样儿,估计也是哪户人家刚生下不久但又不想养给扔出来的,这附近许多野猫野狗多半都是这么来的,它们大部分没什么觅食能力,死在哪个野沟里也没人管,顶多被路过的行人骂一句臭死个人。
我从未养过猫猫狗狗,对于将它们养成个什么样儿也没个打算,但当时还是拿这事当个认真的去做的。大约是小孩子心性单纯,没什么威胁,再加上那小猫儿毕竟也尚未见过几天世面,被我喂养了几天便丢兵卸甲与我结成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但不知为何,无论我喂它多少东西也总不见它长肉,日子一天天过去,它还是那副瘦骨凌旬的样儿。
现在想来,不若当初就不该起那闲心,不然也不至于到而今仍时不时想着它跟我那么久到最后也没多长几斤肉。当初那件事发生很久之后,我依旧还在心里记挂着这件事,总想着它会不会怪我没给它吃饱。
但话说回来,那小家伙遭遇不幸还是跟吃有关。我之所以将这事挂在心里这么多年,不仅仅是因为它是我平生所真实接触的第一则跟死亡有关的事,还是因为这事儿跟我也有着直接关系。
我记得那天家里煮了一个大鱼头,我想着猫儿一向爱吃这个,便偷偷给它端去了一碗。可能是我那天去的迟了些,它饿极了,所以吃得狼吞虎咽。等我收拾完东西再来看它时,小家伙正躺在地上“哈哈”地往外大口呼气,我弄了好久才明白它是被一个大鱼刺给卡住了。我给它灌水、灌醋,但它越来越无力的挣扎让我开始产生了不知所措的感觉。
我预感到这个不怎么可爱的小家伙也许就要离我而去了,这是我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当时我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甚至心底还存着一丝侥幸,想着这不过就是一根鱼刺,就跟卡过我喉咙的那么多根一样,不会出什么事的。
但是小东西给我反应的时间并没有多久,不到一个小时它便彻底地失去了温度。
一根鱼刺!那是它最爱的食物,竟就这样结束了一个小小的生命。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生命有时候不过一根鱼刺可以刺穿的厚度罢了。
小家伙现在应该依旧躺在我为它所建的小小坟冢里,但是如今我也好几年不曾回过老家了,听说当初的房子卖给别人了,不知它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