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在人的一生中,应该算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三十年了,从高中毕业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十年。三十年了,昔日的同窗,好友,绝大多数已经三十年没有见过。三十年了,我也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半大小伙子,变成了今天已经秃顶,已经驼背,已经饱经沧桑,已经归于世俗的一个半老头子。三十年了,无数次只是经常在记忆中翻来覆去的名字,又开始在微信这个平台上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出现,让人感觉如此鲜活和亲切。三十年了,如果有机会,能够欢聚一堂,我不知道我是否还可以回去?我只能一遍一遍在心里反复问自己,我还能与他们,当年的同窗,昔日的好友,能相聚吗?
是的,我明白,我与他们相聚确实有点难。
难,不在于远隔千山万水。
从学校毕业后,我几乎和所有的同学,都是远山远水隔着,只有极少数几个同学,平时还有星点来往。原因很多,一则因为名落孙山,无颜相见,再则因为我本来性格有些孤僻,另外通讯不便,信息不灵也占了一些。其实隔着的不光光只是距离上的远近,更多的是心隔膜了。总是觉得自己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大。今天看来,确实也是如此。从我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基本上都是些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的。而我,却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还和三十年前一样,原地踏步,有时候,甚至还觉得不如三十年前,三十年前,还可以目空一切,仰天长啸,而今天,却只能谨小慎微,唉声叹气。
虽然从东莞回老家,只有10多个小时的车程,可我总是感觉,我回去,和当年的同窗好友相聚,就好像他们在天上,而我却是身陷地府,即使要去,也要穿过满是荆棘和坎坷的人间。真的,从心的距离上来说,相聚何其难?
难,不在于拥有幸福多寡。
每次通过朋友圈,看到当年的同窗好友,发过来的信息,表明最多主题就是幸福。工作愉快,家庭和睦,成绩斐然,满满都是幸福。很多同学,都在各行各业做出了不可小视的成绩,有的身居高位,指点江山,有的行家里手,独领风骚,有的富甲一方,乐善好施,在我的眼中,都是些只能仰视的人物。而我呢?从毕业到今天,没有一点可以值得让自己骄傲的东西,工作吧,一直都是买苦力,打短工,婚姻吧,夫妻十几年的爱恨纠缠,早已让我心力憔悴,伤痕累累,家庭吧,从来都是人在那里,家在那里,过的是漂泊和孤独的生活,如今,已知天命,回首处,只有泪,蜗居处,只有殇。真的,现在说起同窗好友,哪敢言,曾经他们和我同窗,和我同寝,和我一起成长。
我是一个心中缺少阳光的人,我害怕我的悲苦会像瘟疫一样,传染给他们,我是一个不祥的人,我害怕我的苦难,会带给他们灾祸,我害怕是因为我,让他们有一丝一毫的不顺,我岂不是罪人?叫我心怎能安?脸何以存?
难,不在于腰中黄金万两
三十年了,多数同窗好友通过自己的打拼,不,是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跨过温饱,迈进小康,车子,房子,票子,都有了,凡是能用钱来衡量的,都可以,甚至还有一部分人已经走在了富豪的行列。只有我,从一开始求生,就走得特别艰难,不是意外就是病袭,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到了今天,就是最基本的温饱都无法解决,基本上都是在贫困线上挣扎,可以说是艰难度日,慢慢苦撑,如果说没有倒下,只是因为还有尘缘未了,债要还,恩要报。一颗破碎的心苦苦支撑一片狼藉不堪的天空。
很多时候,我不敢说自己有多穷,我只有诉诸笔下,把心中的窟窿用多情的文字来填补,幻想她们就是女娲补天的陨石,能补好我的生活,让之富裕,快乐,有点尊严。
难,不在于我们此去经年
三十年过去了,说长,不长,我们还能彼此记得名字,性别,记得曾经的口角,嘻闹,记得谁是自己的小燕子,记得饭堂里当年菜品的价格,教室里朗朗读书的声音至今还在耳边回荡?三十年过去了,说短,不短,我不知你,挺起的肚腩,你不知我谢顶的窘样,你不知我佝偻的背托过多少艰难,我不知你深深的皱纹里种了多少忧伤,你不知我如今还在哪里漂泊流浪?我不知你今天在哪高就,官居何方?
三十年了,一些同窗已功成名就,一些同窗已安居乐业,而我却还在前进的路上跋涉,不敢停下来。如果我停了,有可能就会客死他乡,抛尸荒野,成了一个孤魂野鬼,那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我们此去经年,早已不复当年的旧样,既不能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也不敢相逢一笑,恩仇皆了。就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咽吧!给过去一个交代,给青春一个收笔。
相聚何其难?我有些惶恐,有些不敢想象。虽然我三十年来,日思夜想,也想在一个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和生命中一群对的人相聚。可真正有这样一个机会,机会的脚步越来越近,我仿佛听到那仄仄的脚步声,我却开始害怕。我不知道我害怕什么?我担心什么?
害怕我和他们隔着的距离,不仅仅只是千山万水那么简单。心有距离了,再怎么走,也走不回曾经的亲密无间。
害怕我和他们所处的幸福,不当当只是幸福多寡那样肤浅。他在笑,我流泪,空气中迷漫的气息也是那样纠结。
担心我和他们拥有的财富,不仅仅只是温饱小康数字差别。你一掷千金,我却囊中羞涩,叫我情何以堪?脸面何存?
担心我和他们此去的岁月,不当当只是时间久远天各一方。你风采依旧,而我却是人见犹怜,擦身而过,却不相识。
“客从何处来?”有人在问。
难,和三十年后期待一见的同窗,好友相聚,真的难。
没有别的,就是我怕到了那一天,我没有相聚的勇气。
做一个逃兵,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