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西西伯利亚冷空气持续南下影响，水阳市将迎来今年最大范围降温，请广大市民做好防范措施。”

周帆听着电视机里的天气播报，大口大口的吃着肉片，火锅腾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

“这个天气，冷的有点过分了，还要继续降温。”火锅店老板抱怨道。

“天气越冷，您这生意不是越好吗老板，冰天雪地配牛油火锅，烫上一壶酒，就像天庭的神仙生活啊！”食客们与老板交谈甚欢，角落独自一人的周帆显得很突兀。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铜铃声，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推开店门走进来，直奔周帆的方向，在对面坐了下来。

“我最喜欢吃这种切的厚厚的肥牛片，劲道有嚼头，而且不用很锋利的菜刀也可以切出来。”张亭夹起一片肥牛片，看着对面的周帆，模糊的眼镜后面看不清周帆是什么表情。

“您有话就直说吧，张律师。”

“不着急，给我倒杯酒吧。”

二十天前，7月16日傍晚。

周帆接到好友曲艺的电话，电话那头的曲艺惊慌失措，泣不成声。

“怎么了老曲，慌慌张张的。”

“周哥，出……出事了。”

“你先冷静，发生什么事？”

“周哥你快过来一趟吧，天塌了，出人命了！”

“……你在哪里”

周帆来到曲艺说的旧城公寓，找到房号后敲门，曲艺在里面问道：“是……周哥吗？”

“是我曲艺，开门。”

一阵生锈合页的摩擦声，公寓门打开了，周帆看到满头大汗脸色煞白的曲艺。

“周哥，你听我说……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您得给我拿个主意。”

公寓只有一厅一卫，周帆进门就看到卫生间门开着，里面躺着一个女人。

“你杀人了？”

“没有没有！周哥，我来的时候她就这样了！要不是我去厕所，我都不知道她在里面！”

“好，老曲，我相信你，但是你要认认真真听我说。”

“真的吗周哥，太好了，您一向办法多路子广，我全听您的！”

“你确认过她已经死了吗？”

“我看过了，身上好多刀……已经没气了。”

“这个女人你认识吗？”

“认识，是……”

“你要老老实实告诉我。”

“是周哥，这女人是我前女友……我结婚后，还时不时的和她见面。”

“今天也是约好见面的吗？”

“是，我们约好今下午五点在这里见面，但是我等了好久她一直没来，厕所门一直是关着的，直到我去上厕所进去才发现，她已经躺在那里了。”

“检查过她周围有没有其他东西吗？”

“有一把菜刀……”

“菜刀？在哪里？”

曲艺颤颤巍巍地拿起那把粘着鲜血的菜刀。

“好了老曲，菜刀放在原地不要动，你过来听我说。”

曲艺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眼泪也凝固在了脸上。

“老曲，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就是报警。”

“啊，我肯定会被当做最大嫌疑人抓走的！”曲艺流着眼泪，呜咽着说。

“你是会被带走，但是我会找最好的律师，调查所有的证据洗清你的嫌疑，第一时间报警才是你现在最明智的选择。”

“可是我的家庭……”

“现在首要考虑的是洗脱嫌疑，第二考虑的才是处理家庭，你能懂吗？”

“……是周哥，我相信清者自清！”

警察很快封锁了现场，带走了曲艺。

曲艺以第一现场发现者身份被带进审讯室，刑警黄文杰告诉曲艺：“由于是比较严重的刑事案件，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要留你一段时间。”

“警官！这事真的和我没有……”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现在的情况就是你俩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单独见面的时候对方出事了，怎么想你都有点嫌疑吧。”

曲艺顿感天塌地陷，低头不语。

有人敲门进来，同事走过来低声和黄警官在交谈。

“让他进来吧。”

说完推门进来一位，身穿黑色风衣，手提公文包，精神矍铄的中年男人。

“各位晚上好，我是曲艺的辩护律师张亭，闲话少说，我来问几个问题就走，不耽误警官办案，警官也无需回避，可以吧。”张亭面带微笑问道。

“张律师，久仰久仰，我们确实不能回避，您需要问当事人什么问题，尽管开口就是。”黄警官礼貌回到。

“好，曲艺，接下来我简短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冷静认真，一五一十地回答我，之后你会这里待一段时间，剩下的交给我，有疑问你先保留听明白了吗？”张亭问曲艺。

“好……明白了。”

“首先，死者姓名。”

“廖小曼。”

“你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今天约好的几点见面，约好的地点是不是案发现场？”

“上次见面是7月10号周六，今天约好的是下午17点就在旧城公寓，就是案发现场……”

“你们平常通过什么方式联系？”

“只有手机短信。”

“今天你到了现场发现死者后，为什么不选择第一时间报警而是打电话找了周帆又报警？”

“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办，周哥人脉特别广，神通广大，经常帮我忙，而且不管大事小事他都能摆平，所以想找他拿个主意……”

“好，最后一个问题，你家里人知道你和廖小曼的外遇吗？”

“应该……不知道。”

“好了警官，我需要问的已经问完了，现在就要离开了。”

“几个问题就够了？还没有我们笔录详细呢张律师。”黄警官疑惑道。

“是的警官，你们办案讲究严谨，我比较倾向我好奇的地方，不耽误你们时间了。”

张亭离开了，留下了疑惑的警官和曲艺。

两天后大厨面馆内，周帆和张亭正等待着刚点好的乌冬面。

“张律师，您觉得可以洗脱曲艺的嫌疑吗？”

“曲艺衣服整洁，身体无打斗痕迹，只能是先整理好了带血的衣服后又打电话给你，当然这本身就是矛盾的，除非他想让你看到他无辜的样子，让你做人证？”

“让我做人证也站不住脚啊，我到了之后人已经躺那里了。”

“没错，所以从曲艺的表现来看，他作案的可能性还是比较低的。对了，给你说说我这几天调查结果，挺有趣的。”

张亭递给周帆一堆资料继续说：“先说廖小曼，这个女人可不简单，一个女子孤身一人从南方来到水阳，换过很多工作，被之前老板追求过，结果廖小曼告诉了老板老婆，搞得这个老板妻离子散的。还有，廖小曼曾经报警有一个跟踪狂一直跟踪他，她怀疑是之前的老板想要报复她。”

“所以这个老板有作案动机。”

“不要轻易下结论，再说曲艺，医疗器械销售代表，业绩出色，小有积蓄，结婚育有一儿一女，长期和廖小曼保持不正当关系，曲艺结婚前俩人曾经是情侣。”

“这点我倒听他说过，曲艺和廖小曼在一起的时候，就住在他自己买的这个旧城公寓里。”

“哦？那是他买的公寓？”张亭看着周帆问。

“嗯是，这小子经常带各种女人来这个公寓乱搞。”

“哦，是这样。看来嫌疑人的范围又扩大了。”张亭思索道。

“乌冬面好嘞！”店家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乌冬面。

三天后，周帆急匆匆来到张亭律师事务所。

“张律师，您说曲艺被正式逮捕了？”

“尸检结果出来了，廖小曼体内发现了曲艺的精斑。”

“啊？这没道理啊。。。”

张亭打量了一眼周帆，说：“其实对破案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难道周帆真是凶手？”

“如果他不是，至少可以排除廖小曼前老板和跟踪狂，毕竟他们两人能拿到曲艺体液的几率还是很低的。”

“这小子杀了人，还打电话让我过去。。。”

“老周，你真的没想到一个人吗？”

“张律师，您指的是？”

“曲艺的妻子，张子文。”

“他的妻子？那么得到曲艺体液，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而且，她现在已经在警局了。”

警局内。

“曲艺，作为一个男人，真的要让你老婆顶替你的罪名吗？”黄警官站起来怒喝道。

“我真的没有杀人...”

“凶器上检测出了你的指纹和你妻子王子文的指纹，分明是你在嫁祸！”

另一间审讯室内。

“张子文，你取得曲艺的体液，杀害了破坏你们婚姻的廖小曼，然后让曲艺承担罪名，你一定恨透了这两个人吧。”

经过对两名嫌疑人的不断施压，最终张子文承认了自己杀害廖小曼的事实。

“我用曲艺手机把她约了出来，杀了她之后，把曲艺的体液放到她体内。”张子文痛哭涕零。“可怜我的孩子们，曲艺根本不配抚养他们啊！”

黄警官问张子文：“女士，我理解你痛恨丈夫和这个女人，但是你既然考虑到你的子女，最不应该选择的就是这条路。”

回到火锅店内，张亭喝了一杯刚烫好的白酒。

“其实啊，周帆，我挺理解你的。”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真的不懂吗？那我帮你回忆回忆吧。首先是曲艺为什么会在发现尸体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除了他本身性格懦弱之外，你平时在他面前一直塑造无所不能的形象，甚至故意对曲艺提起过人命案件你都处理过，所以真的出现这种事情，他为了让自己脱身选择先联系你，这一点从曲艺那里我已经确认过了。”

“这个能说明什么吗？我只是作为朋友给他合理建议。”

“你提到’建议‘，那我们再说一下你是怎么‘建议’张子文的。你把廖小曼和曲艺的事情透漏给了张子文，7月16日的见面日期，也是你通知张子文的，并建议她去现场捉奸，这一点我相信查你通话记录应该可以得到确认。不过你通知张子文的时间，比曲艺和廖小曼约好的时间，提前了5个小时，这给嫁祸曲艺预留了时间，不过对你来说，这三个人不管是谁惨死刀下或者被抓，都是你希望看到的。”

“就算是我和张子文通过电话，总不能说明是我和她合伙密谋杀害了廖小曼吧。”

“你想要证据吗？像这种一厅一卫的公寓，进门后旁边就是灶台，曲艺在这个公寓里每次待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小时从来没做过饭，为什么会有一把菜刀放在灶台上，而且，是你在老街十字路口磨刀匠那里，打磨锋利之后的那把菜刀。是的，我找磨刀匠谈过了。”

听到这里，周帆缓缓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口气。

“你成功让曲艺在第一时间把你叫到现场，并引诱他摸了那把菜刀，沾上他的指纹。”

张亭点了一根烟。

“你太自傲了，请我来当辩护律师，即使你害了他们，仍企图保持你在他们心中的光荣形象。说说吧，你和廖小曼的事情。”

“我们一起从南方来到水阳，奈何这个城市的诱惑改变了她，青梅竹马的女友变成一个水性杨花的人，我痛恨的不仅是她，更痛恨改变她的人，家庭破裂子女无依，会让他更加痛苦吧。只可惜，我们约好今年冬天下雪时候要一起回到的故乡，再也见不到了。”

持续南下的冷空气并没有停止的意思，而这个冬天也会越来越冷，不知道有多少人思念着无法归去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