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我们俩,刚来到这个城市,还没有车,噢,不对,有车,有一辆“永久”牌自行车,载重型的,这在当时可算是一大件呢。
你在它的后座上绑了一块厚厚的海绵,你对我说:“媳妇,这是你的专座——软卧。”
每天早上,你把它支在院子里,等我吃好早饭,化妆打扮得差不多了,你才把车铃摁得山响,然后冲着屋里的我喊道:“女王陛下,速度稍微快点哈,不然就要迟到喽!”
我慌慌张张地奔出来,一跃坐上车。你右脚在地下一撑,一用力,吹着口哨,驮着我就冲上了马路。
“冷不?风挺大的。要不我把外套给你穿。”你一边说,一边刹住车,不容置否地将外套塞到我手里。
我裹在有你淡淡烟草味的外套里,搂着你的腰,头靠在你的后背上,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迷迷糊糊的,好像又睡了个回笼觉——舒服!
“下班我买好菜来接你?还是你和我一道去菜场?”你一只脚支在地上,问我。我安全着陆后,随心所欲地选择了一个答案。
你穿上了你的外套,飞也似地冲进了上班的人流中……
两间平房,一个小院,简单的几件家具,一辆名牌自行车——这就是我们当时的全部家当,还有每月少得可怜的那点工资。
但我们的小院里,却总是弥漫着一种幸福的气息。咱俩的歌声、笑声,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交响曲,声声轻快,透着开心和快乐。
也有发生“战争”的时候,不为什么大事,一句话,一个玩笑,都有可能会闹翻。当然,先翻脸的肯定是我(百分百是我)。
你有时也很生气,寸步不让,据理力争,于是,“战争”便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
我更生气了:一个大老爷们,和一个女人争得面红耳赤,好意思么?那好,我今天就不坐你的车上班,让你的“软卧”空着!
高跟鞋“噔噔噔”的声音从你身边掠过,我昂着头,故意不看你,你有些怅然若失吧?哼!谁叫你和我吵架。
你推着车跟在我的后面,我依然趾高气扬地往前走。在公交站台,我停下了脚步,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你,你也停下了,正在点烟,然后猛吸了一口——哈哈哈,专职司机失业了吧?
下班了,我走到你天天等我的地方,居然没看到你的身影——好哇,居然不来接我?好!那我也不急着回家,难道我自己就不会在街上溜达,就不会吃点好吃的?
我提溜着长裙,慢慢悠悠地闲逛着。
冰淇淋,来一个;臭豆腐,来一碗;鸭血粉丝,来一份……再来十个蒸饺,打包,回家当宵夜。
街头的路灯亮了,吃得肚滚腰圆的我,这才想起回家的路。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我打了一个寒噤,习惯性地想躲到你的身后,却发现,此刻你竟不在我的身边。
我有些怅然若失,赶紧加快了脚步,那一刻,恨不得扔了脚上的高跟鞋。
公交车已下班,街上的面的很多,起步价三块,我在钱包里摸出一张五十元的纸币,下了几次决心拦车,但始终没有伸手。要知道,这张崭新的票子,是你们单位发的加班费,你昨天刚交到我手里的。
“下个月发工资,我想买辆女式自行车,省得你天天接送,太累了。”那天,我认真地告诉你,倒也真是怕你太辛苦。
“你那技术,别说骑车,走路我都担心你摔着。还是我来当你的车夫吧!”你没有同意我的买车计划,也确实是为我的安全着想,缘由是我向来就是一个笨手笨脚的人。
“希望将来有一天,我能开车来接你!”你有时会回头对后座上的我说出你的这个远大理想。
“我也希望,希望这个‘将来’很快就会来!”我打趣道。
这只是一个希望而已,有希望的家庭才有温馨和美好。
“行行好吧,姑娘,把你手里的蒸饺施舍给我吧,我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一个很怪的声音。
我抬头,见是你,“噗嗤”笑出了声,转而冲上去给你一拳,却又忙不迭地把蒸饺塞到你手上。
“真给我吃?那你宵夜吃什么?”你举着蒸饺问我。
“吃不下!被你气得没有胃口了!”我假装气呼呼地答道。
“从冷饮到臭豆腐到鸭血粉丝,狼吞虎咽的,还好意思说自己没有胃口。”你扳着指头数给我听。
“我呸!你居然跟踪我?好讨厌的家伙!”我又给你一拳头。
“不是跟踪,是暗中保护,万一有坏人盯上你了,我会挺身而出!万一你高跟鞋的鞋跟掉了,我会随时背你回家……”你很严肃的样子,眼角却是笑盈盈的。
我又举起了手,这回不是打你,而是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熟悉的、淡淡的烟草味,瞬间将我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