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 内心空白得如同在漫天白雪里烹茶煮酒欣赏雪景的寂静
可是有时候 内心独白是如同放久了的杯子底部落下的一层污垢
——前言
她在湿漉漉的雨天启程,一路雨景,伴随着耳机里的悲悯情歌。
思绪在音乐里徜徉、放空了灵魂的深度。
她在感知,用意识感知着生命与时间。
/
一路闪过,都是忙碌与焦躁的人群车流。
那是谁也不肯让步的繁忙。
她想,他应该还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凌晨4点刚入睡的傻子。
她在去往远方的车上,开始想念他。
总是带着一丝生人勿近的淡漠气质,却偏偏是难得的致命吸引。
她还记得早上拥抱时候的温度,带着室内淡淡的清泠香气。
她在他耳边轻轻道别,他回过身下意识地回抱她,喃喃回了句“早点回来”。
她带着一丝不舍与眷恋,坐在凌晨5点的客厅里,在饭桌上写下了一封简短的离别信。
过份依恋,让人在温情里迷失自我。她说她害怕。
也许是他无法理解的怅惘,但是需要时间让她更了解他的存在于她的意义与重要性。
这封信被压在早餐下面,甚至与桌布融为一体的米色,带着一丝苍白。
/
今天的车站很空,却还是带着喧嚣。
轮子在空旷的地面上滑动,让某种回声清晰地重新汇入耳边。她的行李被开包检查,里面没有什么违规物品,却不知什么缘故引起了响声。
她看着工作人员一脸漠然,随后皱眉,放她进去。
她有些微微然,内心隐约想到一种宿命论似的奇怪想法。
班车准时发车,在九月的雨天,她离开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城市,孤身前往拥有无尽蓝色的大海边。
她已经联系好了那边的朋友,会来接她,风雨无阻。
她在车上浑然睡去,白色的衬衫看着单薄,她在梦中抱紧了手臂。
待醒来,路程过半,在跨海大桥上快速行进。她看到了雾气酝酿里,灰色的远处。
手机掏出来,拔了卡关了机。
此刻,内心才有点安稳无甚波澜的平静。
/
下午2点不到,她抵达终点。
取了行李,跟随着人流走进这座陌生熟悉的城市。
空气里隐约藏着某种蓝色的腥味。
她在车站外面的停车场上,找到了那辆黑色的suv。
里面的那个人用帽子兜着脸孔,在闭目养神。
轻扣车窗,那人转瞬惊醒,帽子被扒拉下,看见是她满脸笑意,热情阳光且温厚。
跳下车接过行李,放置好,再绕回来坐下,一气呵成。
不用交流,自带默契,往预定好的目的地前往。
他还从后座取了一条毛毯,给她披上。
若有前女友看见他这模样,必定要惊掉下巴,竟然还能这么温柔?!
她自上车,如同拥有某种魔力早已睡去。
/
他按照她的要求,帮她寻了一处落脚点。
靠近海边的一间带庭院的民宿,窗口正对海,晚上如果有心还能听见潮汐声。
到达此处,她仍未醒,他打开蓝牙放起了音乐。
她在梦中,遇见了他。爬了很高很远的山坡,在山顶遇见他,朋友抱过孩子朝她示意,他已经走得很远,她拔脚往前追。每次都感觉快要追到了,他却在更远的地方。她跑下坡路,一处是山坡一处是绕远路的小道,她心急没有多想就往山坡滑道向下,他却站在田埂上朝着她的方向,伸出了双臂,不多时间,她掉落在了他的怀抱里。
她紧紧地抱着他,在他耳边急急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他亦回抱她,不说话,只是声息却无比温柔。
“青衡”,她自梦中惊醒,徒然若有所思。
车里只剩她一人,音乐却还在围绕着周身。那人,不知去往何处。
下车,雨水已经停歇,只是湿润感仍可通体感悟。
她看见庭院里有两人在做交谈,是他和一名女子。女子眉眼大气,笑起来爽朗,似乎很对他的胃口。
她在车边站了一会,过了一会才过去打扰。
“阿难”
“醒了?”
“嗯,这位是?”
“这间民宿的店长,我的未来女朋友”
“瞎扯淡什么呢,谁答应要做你女朋友了?”不做作,直言不讳。“房间已经帮你准备好了,行李也已经在房间里了。欢迎你来光临小店,期望你住的愉快~”
“好,谢谢。”
/
此处,颇为精致。
她在房间里,看向远方。周遭摆设,从进门处处处见心思。
枕头上还有一支被拔了刺的白色玫瑰,带着一封信笺,字迹如同幼儿手写,颇为有趣。
她记得,那店长名唤蓝齐。
第二部分
当天夜里,她在潮汐声里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大抵是白天睡得过多的缘故。
她从被窝里坐起来,在暗夜里透过缝隙看向窗外。
手指抓着被子的一角,是很柔软的触感。这样的雨夜里,她的脑海里不断地充斥着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光碎片。
下午那个梦,让她有些耿耿于怀。
她从未对某个人,有如此深的眷恋。这是她离开的原因,她害怕她沉迷于他,变得不再像她自己。
可是,内心却因为离开他,而觉得空洞。
她曾渴望的一切,在有些时候,变成了矛盾反射。她,是个如此纠结的人。
/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套了件外套离开房间。
带了相机,拍下了昏暗的过道。带着浓郁的蓝色,高饱和。
顺着楼梯往下走,推开小门。海风顺着缝隙溜进民宿内部,带起了她身上的一层鸡皮疙瘩。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
她顺着道儿一直走,一边走一边拍照。路边的野草,沾濡了雨水;易拉罐倒在垃圾桶外边,被人捏得变了形;那棵在风中摇曳着的长了奇怪枝丫的树,带着另类的美感,出现在她的画面里。
她想,如果要把照片洗出来,该寄给谁呢?
她去海边了,海水不是蓝色的,而是黄色的浑浊。
拍了几张,都觉得不是很满意。索性关了相机,伸开了双臂,闭上眼睛,用知觉去感受海风的走向。
她在内心的喧嚣里,感受了一场海。
/
待自我意识冲洗之后,她转身回了民宿。
民宿里,温暖的气流与早餐的香气混合,带着一股家的味道。
蓝齐打着哈欠从楼梯上走下来,看见她,打了声招呼。转身往后厨去。
不多时,叼了块面包走向吧台。
开了咖啡机,在等待的时光里,坐在椅子上看向窗外,似乎是在发呆。
她喝着熬得浓稠细软的白粥,就着榨菜跟奶黄包。
一顿早饭,吃得慢条斯理,不知道的以为是在品什么饕餮盛宴。
蓝齐端着咖啡好奇地坐在她面前,“给。”
“我的胃不好,不能喝咖啡。”
“好吧,你早上出去了?”
“恩,闻得出来?”
“嗯,我鼻子特别敏感。”
一瞬间的对话空白,不突兀也不尴尬。
/
下午的时候,房门被敲响。她正在整理图片,听见敲门声,从地毯上起身,透过猫眼看向门外。
看见了阿难,开门。
“你怎么窝在这里啊?来了这边,好歹出去玩玩。”
“稍等下,我想打印点照片。”
“拍了点什么,我看看。”他也顺着沙发脚往地上一坐,看见了她电脑里的照片,带着无尽的蓝。
“拍的这么意识流。”
她似笑非笑的抬眼看他,没说话。
手上还在处理着照片,他看她这样子,也就没再开口。站起身,往窗口走去。看见了书桌上凌乱的鬼画符,他抽了一张仔细看了下,似乎被勾起了什么。回过头,一本正经地看着那个盯着电脑屏幕的人。
他问:“你来是为了什么?”
他看见她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然后看着他。“我,我只是想来看看大海。”
“可是,你不是说除非走到那一步,不然不会来吗?”
“阿难,我……”
/
“是谁?”
“什么?”
“是谁改变了你?”
她沉默。
他看着她的沉默,感受到了某种背叛,“既然如此,你不该找我。”
两两对视,相继无言。
最后还是他打破了寂静,轻微叹息,“你该回去,好不容易有了温暖何必推开。以后,不要再相见了。”
“阿难,我可以拥有这样的温暖吗?”
在门快要合上的时候,她还是问了这个问题。在她以为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一个“嗯”字滚到她耳边。简单一个字,却让她红了眼眶。
手指在鼠标上轻微颤抖,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她的弟弟告诉她,她可以拥有这样的温暖。
她可以。
/
她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搭着蓝齐的顺风车离开。
分开的时候,蓝齐冷不丁问了她一个问题:“你觉得你残忍吗?”问完却不等她回答,开车扬长而去。
她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还是把那句话对不起咽进了喉咙。
她不知道,蓝齐在回程的途中,哭得不能自己。
她所珍爱的那个人,始终都不能得到救赎。那个可以救赎他的女人,却为了自己的幸福将他推入了深渊。
谁比谁残忍,谁又比谁狠心。
/
她搭了回程的列车,却在中途折转,回了趟出生地。
那个在她和他骨血里浸润了黑色情感的小镇。
房子早已拆离,父母各自成家,她和他却早已被抛弃。
外婆拖着她和他,一起咬牙过了几年。
可是生活从来不会照顾可怜的人,一次回家路上,一场车祸,至此天人两隔。
她曾经诘声质问:“如果这么不负责任,何必生孩子?”
那两人毫无一丝愧疚,带着一丝不耐烦只是说了一声:“年纪小,不懂事。谁知道她(他)是这样的人。”
至此,离开之后再无任何音讯。
她被人推醒了,她有点慌乱。眼角带着泪痕,面目沧桑。
“姑娘,到站了。”
“噢,谢谢。”她拿起手边的包,匆匆下车。行李被遗失在原地。
等到她想起来,列车早已驶向了别的目的地,不曾为她停留片刻。
/
她去了外婆的墓地,蹲在墓前说了很久的话。
夕阳里,她带着笑意对着墓碑上的照片说:“外婆,我想要温暖,也想要幸福。”
可是,说着说着又哭了。
她说:“外婆,弟弟怎么办,他说我可以拥有幸福,可是他呢?”
/
那天她拖着疲惫的身躯,买了一打酒,在一间破烂的酒店房间里一瓶接一瓶的往胃里灌。
她在灌了一瓶又一瓶之后,从包里拿出关机了好几天的手机。
开机的时候,看到了他的信息。她看着看着,嘴角带了笑意,总觉得活了这么多年,最后倒也不是什么温暖都没有。
她想,总归是无憾了。
她看着信息,还是回了一条。
“青衡,我好想你。”带了醉意的语音被传送了出去。
片刻,收到了回复。“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来接你?”
听到熟悉的尾调,她趴在胳膊上笑,可是醉意已经席卷了所有神经。
她的手不经意触碰到了按键,她的喃喃自语通过手机传递到了他的耳边。
他本来笑着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可是,那边并没有她的回话。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显示是在通话中。以为她在跟他顽皮,“一一,别闹了。你跟我说句话。”
过了几分钟,他听到了物体撞击的声音。他有一刻,心被吊了起来。
“喂,喂,一一,一一,你在干什么?”
可是对方还是没有回答。
此刻,他不知为何,突如其来一阵心慌。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烦躁不堪。
“一一,你在哪?一一,回答我,你再不回我我生气了。”
他从未有过这般情绪,打开电脑搜索定位系统,他查找到她的手机定位,是在一个不知名的乡野小镇。放大放大再放大,搜到了周边。
他在半夜里出发,一路上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情。等到抵达,已经是第二天。
他在事后无比庆幸,当初在她手机上装了定位系统。
等到她睁开眼睛,一室苍白。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被人抓着,抓得很紧。是熟识的左手,她转脸就看见了趴在病床边睡熟了的男子。
她,知道自己在死亡边缘徘徊了一圈。
她想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没办法做到。只好轻轻推推他,他立马惊醒,双眼里带着红血丝,看得她心疼。
“醒了?怎么样?还好吗?饿不饿?要吃什么我去买。”
“青衡,我想去趟厕所。”
“嗯?好,你去。”
“嗯,但是你先放开我,我……”
带着一丝后知后觉,听完看着她被他攥得极紧的手,有丝歉意,“疼了吧,去吧”。
“嗯。”
/
出院后,她和他一起回了家。
他从不开口问她这段时间的任何事,她也没有跟他说任何事。
可是,每次她要是出去的久了,或者没有回他信息、电话,他就会担心。那种没有表露太多,却能还是能被她敏锐捕捉到的担心。
她知道,这次真的吓到他了。
她只知道他被吓到了,却永远不会知道他在赶赴她身边的时候、当他破门而入看见因酒精中毒而奄奄一息的她的时候;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骄傲地、淡漠地男子失态的样子。
如果她知道,幸好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不然,对一个人的自责已经够她受的了。
/
他有时候想想,对身边这个安静地睡着了的女子真是了解得不多。
他认识她,是在一次活动上。他应老师邀请去做了一回嘉宾,她是那次活动的联络人。
他对她印象并不深,淡漠惯了,看谁都不怎么上心。
倒是有次,他去老师家吃晚饭,在进院子的时候看见老师的孙子牵着她的手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个人的画面感极为和谐。
听到脚步声,两个人一起转脸,看见了门口的他,幼儿已经松开她的手跑向了他,“衡衡你怎么才来呀?”
“顾老师,好。”她看着他,中规中矩打了声招呼。
他弯腰抱起了幼儿,又朝她点了点示意。一起进了大门。
后来,在老师明里暗里的促进下,他和她走在了一起。
他想,始终是对这名女子怀了某种疼惜才让他没有开口拒绝。
他从不曾对人多有热情,唯独对她多了一丝耐心;她也很懂事,从不让他有任何为难与不忍。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情,他对她的感情他大概始终没有如此看清,他本来以为只是顺其自然,可是这桩感情在他不经意间,早已发生了质变。
看到她被推进急救室,那一刻他的自责与愧疚扑面而来,可是他也忽然明白,她早已成为他生活里甚至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今晚,他难得的站在窗边一边漫无边际的思考一边抽了根烟。
想等烟味散尽再进卧室去,却被人从背后抱住。她把头抵在他后背,带着一丝撒娇与眷恋,“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吵醒你了吗?”转过身,把她搂紧怀里。
“没有。”
“那回去继续睡吧,这儿冷。”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自……”她刚要说出那个字眼,却在接触到他眼神的时候,戛然而止。
“你不问我,这段时间离开你去做什么了吗?”
“嗯,你去做什么了?”
“我去了趟海边,见了一个朋友,然后去看了一趟外婆。”
“恩,手机还关机了。”带着一丝煞有其事的点评。
“可是,无论去哪,这里”她点了点心脏的地方还有头,继续说“这里跟这里,它们俩不受我控制的,都很想你。”
“骗人。”
“呵,是呀,骗人但是我不骗神。尤其是我的男神。”眼睛带着一丝湿润,她看见了,轻轻踮起脚,嘴唇触碰到他的眼睛,尝到了一丝苦涩。
“阿衡,对不起,我再也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你保证?”
“我保证。”
/
她结婚那天,蓝齐来了。
她问:“他呢?”
她说:“他远走高飞了,让我来送上给阿姐和姐夫的祝福。”
她想了想,低了头,再抬头的时候眼角湿润,却被蓝齐抬手擦去,“阿姐今日结婚,他说一定要笑着才好看。”
“嗯。谢谢你们的祝福,你来我很开心。”
蓝齐全程待到婚礼结束,晚宴起的时候,才从人群里撤退。
正要离去,却听到有人在喊她,是她追了出来。
“蓝齐,他在外婆身边吗?”
“嗯。”
“蓝齐,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他,最后是笑着走的。他说,看到你能找到幸福,他也觉得幸福。”
“我……”
“好了,阿姐,回去吧,姐夫在等你了。”她示意她看向她身后,那个男子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和她。
“我走了,大概以后也不会再见了。祝你幸福,再见。”说完,上了车,如同第一次一样,扬长而去。
/
“一一”
“来了。”
门后是一室宾客,在等着今日的新郎新娘敬酒,带着世间最美好的祝福祝这对新人新婚快乐。
/
一场喜宴,在热闹后散去。
她和他,一一送别。待到老师师娘笑着走到他们面前,带着欣慰的神情,让她一阵心暖。
她开口,“老师师娘,谢谢你们。”
“我们只是牵线搭桥,修成正果靠的还是你们自己。青衡,以后好好爱护你的妻子。”
“知道。”
“老师师娘再见。”
“好,别送了,忙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
有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外婆和他一起来她梦里,笑着跟她说再见。她不舍,哭着拉着他们俩的手,让他们不要离去。
可是,她拉不回来,她怎么拉也拉不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她哭了起来,哭得好不伤心。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一一,不哭了。”指腹温柔地擦去眼角的泪珠,像哄孩子一样有节奏的拍着她的后背。
至此以后,她的梦中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和他。
/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