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一幅画,听像一首歌,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 ——邓丽君《小城故事》
见到她,我突然想到了李宗盛写的那首《漂洋过海来看你》,我这虽然不是漂洋过海,却是跋山涉水,翻山越岭。
“三三。”她笑着喊我的名字,有点窘促,没有想到我说来就真的来了。
“春儿!”我跑上前握住她的手。如果不是她先喊我,我都有点儿快认不出她来了。
“上车。”她牵着我的手坐上“车”。
后来我才知道,这“车”还是特意找老乡借的。要是放在平时,她来回都是靠走路。下了老乡的牛车,我们又走了几里山路才到她的宿舍,虽然不算太远,可却崎岖,把我累得够呛。
“累坏了吧?”春儿脸红红的,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不累!”我接过她递过来的水,冲她笑着摆摆手。
“三三....”
“嗯?”
“谢谢你。”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她在谢我什么。她来这里快三年了,我应该是第一个来看她的人。我曾想象过这里的条件苦,可没想到竟然苦到这种地步。她的宿舍很简单,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写字的桌子和一个凳子,磨损得都已经掉漆了,很是破陋。
我们已经三年没见了。当初她做这个决定时,我就很不解,至今,我仍然不解:如果说是去体验生活,去个十天八天也就够了,怎么会一坚持就是三年。在城市里生活惯了的人,看到这种条件,可能连三天都待不下去。
“来,给你看个东西。”一张合影,是她和她的孩子们,有十几个。照片里阳光那么灿烂,但她和孩子们脸上的笑容好像比阳光还要灿烂,那么天真,那么朴实。
“这是一个摄影师来采风时给照的。”手里的照片,好像她的宝贝。
她逐一给我讲起照片里的孩子,哪个叫什么名字,哪个调皮捣蛋,不听她的话,哪个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哪个爱笑,哪个爱哭,哪个腼腆不爱说话,哪个爱学习......如数家珍。
“春儿,”
“嗯?”
“想过回家吗?”
“想过。可我走了,孩子们怎么办?”
那一刻,我好想哭。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不知道你走了,孩子们怎么办;我更不知道,如果不走,你怎么办。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下来,我趁着去包里拿书,偷偷摸干了眼泪。
“喏,你要的书。”我伸手递给她。
她笑着接过书,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没有说话。谢谢,在此时已多余。
她带我在学校转了一圈,又去山上走了走。已经快深秋了,这里的山上还是一片片翠绿,好像她的那颗心,那么坚定,那么广阔。
晚上我和她挤在那张单人床上,一起聊着小时候的事,谈到了临行前我和她打的赌,说她在山沟沟里待不了几天就会回到城市里来。可谁曾想到,她这一走,就是三年。
“三三,这里的孩子们都是留守儿童;来这里的老师,都待不了一年就走了,如果连我也走了,那孩子们就真的没学可上了。”
“可这里的条件也太......”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生活,还有孩子们和老乡们。他们在这里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过活一辈子,而我就只是在这里支教几年而已。”
我扭过身子,假装已经睡着,在枕头底下偷偷塞了五百块钱。我知道,她每月仅有的不足千块的补贴,也都拿出了大部分给孩子们买文具。春儿,我心疼你;可你,心疼孩子们。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离开了。没让春儿送我,她还要给孩子们上课。又是走了几里山路,又是坐着老乡的牛车,又是在昨天下车的地方等颠簸的大巴。
我又回到了这繁华的城市。在这城市里,某个CBD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某个酒吧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某个角落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匆匆赶路,来回穿梭,却找不到春儿照片里孩子们那般淳朴的笑脸。
“三三,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不用去谴责谁,也不用去抬高谁。每个人都是在选择自己喜欢的,合适的,想要得到的,想要保护的。我们这一辈子就只能过活这一次,为什么不能循着自己的内心去经历,体验呢?安稳,平淡,苦点儿还是乐点儿,何必计较这么多呢!只要能在离开时少些遗憾就够了。”
“春儿,你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