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远从小区门口走进了地下一层，灯坏了，黑漆漆一片，完全凭感觉找到了上楼的电梯，还好，电梯里的灯还亮着，只是有些昏暗。
他有气无力的按下15楼的按钮，依靠在墙边，极度沮丧，全身有脱力的感觉。电梯门正在缓缓合拢，一个人影晃了一下，随手按住开门键，艳红的裙子让他眼前一亮，是个十岁左右的漂亮小女生，红裙和白净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色。
她似乎有些迟疑，皱着眉头看了陈思远一眼，又看了看电梯里面。
他没好气的问道:“进不进?”
红裙少女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恐惧，泪水在眼眶子里打转，声音有些颤抖，“我，我不坐电梯。里面太挤了。”
电梯里就他自己，怎么会拥挤，突然想到抖音里的一个搞笑视频，几个人对一个朋友恶作剧，上电梯后又下来，留下被整的人单独在电梯里，电梯门快要关闭的时候，其他人故意说电梯里太挤了，好像就是电梯里的人看不到，一脸懵圈，反应过来的时候，还以为闹鬼了。
和这个小丫头素不相识，整蛊我，无聊! 陈思远毫不犹豫的关上了电梯门，甩下一句话，“神经!”
二楼停住了，她怎么从二楼上电梯? 叹了口气，是“跟屁虫”，陈思远给她起的外号，隔壁李叔家的孩子，她从小就喜欢跟着他，依耐他，在他面前就不敢抬头，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进电梯后果然不敢正眼看他，低着头小鸟依人的样子。
“你又跟着我?” 陈思远有些不耐烦。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她居然蹲在那里“呜呜”的哭起来，嘴里念念叨叨不知在说什么，电梯突然在三楼停下来，她忽然站起来，握着双拳，跺着脚，眼泪汪汪的吼道，“你混蛋，陈思远!”转身跑出了电梯。
“喂喂，你去哪儿!”他感到莫名其妙，好像没人要进电梯的样子，谁按停的，刚才“跟屁虫”进来也没按三楼啊?
怎么心情不好也能传染?
高三毕业班，班里充满着各种躁动不安，面对不太确定的未来，高考前的最后来临之前，他决心一定要对陆羽瑶，说出“喜欢你”三个字。
课间，陆羽瑶离开座位出去了一会儿，他假装路过她的书桌，确认没有其他人注意的情况下，迅速将一个纸条夹在了她下节课的书里。
陆羽瑶回来了，坐下，翻书，快翻书! 天啊，她打开书了，拿起了纸条，她愣住了，嘴角微微勾起，字条，那是……，怎么被她捻成了一个小纸球，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投向了墙角的垃圾桶里，他的心跟着那个小纸球，那条抛物线，沉下去，沉下去。
这种失落感不知道多久才能消失，至少目前，他看什么都是一片灰暗，手脚都是冰凉的，心死了。
电梯还在往上行，4，5，6……14，“叮”的一声响，电梯在14楼停下了，往外看去，没有半个人影，他重新按了一下15楼按钮。
门关上后，脚下的地板轻微振动了，电梯开始上升，14楼到15楼怎么时间这么长? 按钮又开始依次亮起，4，5，6……14，“叮”的响声过后，14楼灯灭门开，外面空无一人。
电梯坏了吗？他决定再试一次，不行就走安全通道。门将要关上，那个女孩，穿红色裙子的那个女孩，出现在了楼道尽头，她诡异的一笑，闹鬼了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没等他想明白，“叮”，15楼，终于到了。
头也不回，他冲到家门口，哆哆嗦嗦拿出钥匙，捅了三次才对准了锁眼，合上门，才长出一口气，安全到家了。
恐惧消除了他沮丧的心情，只是觉得好饿，他直奔餐厅，“妈，我回来了。”
一桌丰盛的晚餐，有他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大喜过望，他坐下开始大吃大喝，母亲坐了下来，慈祥的望着他，眼圈红红的，喃喃自语道:“都是我的错，我的错。”说完用双手捂住了脸。
他知道，父亲去世后，母亲独立照顾他，这些年很不容易，她的情感很脆弱，常常莫名其妙伤感，“妈，别这样，我休息一会儿，再写作业。”
当习惯了伤痛，对母亲这种哭诉有点开始厌烦了，他只想躺在沙发上，看看电视，忘却今天所有不愉快的事情。
经过餐厅和客厅之间的走廊时，他都要例行拜一拜，那里有父亲的牌位。伸手去拿香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他的黑白照片怎么也放在父亲的照片旁边?怎么回事?难道……?
他迅速的回到了餐厅，母亲仍旧坐在那里，对着他刚才坐着的位置说话，“怪我，都怪我，要是我们救下了那个女孩，她的妈妈就能去救你。啊，都是妈妈的错啊!”她的哭声越来越大，扑在桌上抽泣不止。
我死了吗？不存在这个世界了吗?
他呆了半晌，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母亲这个时候抬起头，靠着椅背，红肿的眼睛挂着泪痕，空洞无神的望着那把常坐的椅子。他想拥抱一下母亲，安慰她，可是却扑了个空，他的确不在这个世上了。
多久没有注意到她，母亲那曾经美丽的脸庞变得浮肿不堪，布满了细密的皱纹，温柔细腻的双手，生活的操劳，让她手指的骨节都变形了。小时候，母亲给他洗头，那温柔的触感，让他感到像一只午睡的猫，安逸舒适。
他以前只生活中自己的世界，完全没有发现母亲已经老了。
陈思远追悔莫及，长这么大，从没有关心过她，想要弥补，恐怕再没有这个机会了。忽然，一幕场景浮现在他眼前。
在学校里晚自习，他忽然晕倒，接到学校里的通知后，母亲匆匆忙忙开着车来接他去医院，夜深人静，路上车很少，有个女人突然冲到他们的车前，抱着个小女孩，发疯般喊到:“救救我的女儿，求求你们。”
“我们车上也有病人，抱歉。”陈思远的母亲油门一踩，车飞速离去，陈思远扶着头，昏沉沉的看着女人，什么也没说，再回头看时，那个女人和孩子消失在了黑暗中。
在医院里，急诊医生一筹莫展的样子，拨打着电话，焦急的对母亲说道:“这病必须是王大夫看，她是这方面的专家。”
过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的自己一脸惨白，急诊大夫在做最后的努力，一个女大夫进来了，母亲认出了她，就是刚才拦车的女人，母亲跪下了，撕心裂肺的喊道:“救救我的孩子!”
女人摆了摆手，她认真的给陈思远做了检查，放下了听诊器，摇摇头道:“错过了时机。”听到这话母亲晕了过去。
然后，女人头也不回的出了急救室，光着脚，急诊医师刚要询问，一个护士悄悄说道:“王大夫女儿刚没了!”
陈思远看完之后，心碎了，他更担心母亲以后怎么独自生活。不知过了多久，情绪平复后，他打算要找到那个红裙子小女孩，先向她道个歉，以后就陪在母亲身边。
出门，又上了电梯，“叮”的一声响后，开门，亮光闪过，怎么自己还趴在班里的课桌上。
陆羽瑶进来了，一切情景又重来一遍，他这次没有太伤心，因为发现了“跟屁虫”在旁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陈思远记得她为自己哭过，细瞅瞅，唉以前没有发现，怎么这丫头长的有点像关晓彤呢?
……
晚上，母亲带着他正赶往医院，一个急刹车，抱着孩子的一个女人拦住了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