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津渡（72）细数朱东方九宗罪
文｜大尾巴狗
新的学期，学生们穿上他们自己设计的校服，在校园里来来往往。食堂焕然一新，不锈钢的桌椅，不锈钢的餐具，着白色工作服戴高帽子口罩的服务员，他们普遍年轻而有活力，讲带有外地口音的普通话，这些都让学生感到新鲜。菜的种类比从前丰富多了，除了米饭外，还有面食和甜点。新增了一些窗口，已经见不到以前长长的队伍了。生活费有限的学生，也可以从众多的选择中，花不多的钱，吃到荤素搭配的饭菜。在这里就餐，人们觉得上了一个档次，举止也文明多了。
老师的餐卡里一次性充进了2000元钱，这钱只能在食堂消费。以前在食堂里就餐的大多是班主任，有些老师嫌饭菜单调，几人一邀，到校外的小钵馆里吃是常事，现在校外小钵馆的生意明显不如以前了，老师们选择在食堂就餐的人猛增。
不断有外校和其他单位的人来参观食堂，市人大和政协及人民医院的食堂也开始引进餐饮公司了。人们经过比较，明白了什么叫作专业的团队，正如民间唱戏的草台班子，表演虽然卖力投入，但和专业的文艺团体比较，实在不在一个层面上一样。
老师的太极拳队伍每周统一训练两次，其余时间自己练习，每天早晚小操坪上都有队伍练拳，套路尚欠熟练，太极服却已购了若干套，厚的薄的，棉的麻的，各种颜色都有。学生的太极精要十八式也开练了，他们身体柔韧度好，悟性高，上手快，架子低，集体演练视觉效果不错。女生力气普遍不如男性，根据太极拳以柔克刚、以小力打大力的特点，东方编了五招女子防身术，在全校推广，特别受女生的欢迎。以班级为单位的全校太极拳表演大赛，上了兰都的电视新闻，连省台也播了这条新闻。
人们还来不及适应和品评这些与过去不一样的地方，东方又开始琢磨选修课的事了，他一直觉得，如果学校只着眼于学生如何解题得高分，进而上一所心仪的大学，这跟外面的培训机构没有两样。学校之为学校，一是要让学生具有大格局，拥有家国情怀，即北宋大理学家张载先生所提倡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二是教学生获取知识的能力，培养学生探索未知世界的兴趣。而高考分数，是在二者基础上自然而然的结果，不必刻意为之，否则就是走了偏路。
根据东方的授意，教科室打印了一个选修课清单，涉及自然人文科学文艺体育诸多门类：数理化生英语等学科兴趣班；实验化学、生物实验技能训练；网络技术应用；绘画、书法，数码摄影；影评；羽毛球、篮球、排球、乒乓球，武术、跆拳道，围棋、象棋；健美操、拉丁舞； 吉他、合唱。老师们可以在以上项目中选一项，也可以自报项目。
东方把他前些年在省刊上发表的一篇文章的部分段落挂在了学校网站上，其中有一段这样的话：
“长期以来，人们给教师贴上了无数高尚的标签：蜡烛，渡船，园丁，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等等。如果有人问我，你最喜欢哪一个称呼，我会坦诚地告诉他：对不起，我一个都不喜欢。我不愿做蜡烛，照亮了别人，自己却失去了生命，让自己的亲人在无尽的黑暗中遭受无边的苦痛。我不想做渡船，年复一年困守在狭窄的空间，无法向学生描绘远方的风景。我也不愿做园丁，挥舞铁剪，把花卉修剪成统一的模式；在我看来，每一枝斜逸旁出的枝条，都是独一无二的造型；每一根摇曳多姿的小草，都有她存在的理由。有人愿意当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从事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就让他们去担当去从事吧，这些称呼我一个都不想要，我只想当一名普通的老师，做一份配得上我工资的事，上班时，和学生一块成长。下班后，跟从事其他职业的人一样，看看球赛；陪陪老人和孩子，和配偶分担家务。如果有点闲钱，我还想和家人一起看看外面的世界。常有媒体报道这样的先进事迹，某某教师把发着高烧的孩子丢在家里，坚持去学校给学生上课，结果孩子落下终生残疾。我鄙视这样的先进典型，对自己的孩子都如此冷漠，还能指望他对别人的孩子充满爱心吗？”
显然大部分人是第一次读这篇文章，有人在学校QQ群里说，这是朱校长没当校长时的文章，当校长之后，提法肯定要变了。也有人说，不晓得以后怎么样，现在朱校长的改革还是挺人性化的。
除了教科室拟的选修课外，有几个老师自报了唐诗鉴赏、宋词鉴赏、 茶艺、厨艺、五子棋。
一部分老师对于选修课的开设有些疑虑和担心，认为这会影响文化课的学习，不利于高考。有的直接说朱校长就是作秀，捞取个人资本。家长们的反应更为强烈，在贴吧里有叫好的，有说不务正业的，还有失态破口大骂的，热闹得很。
学生不关心这些争论，学校规定学生最多只能报两门选修课，也可以一门都不报，统计结果显示，没有报的学生不到20%，主要集中在高三；接近一半的学生报了两门课。
有媒体主动来校或者电话联系，要采访学校的教育教学改革，扩大学校和校长影响，有收费的也有免费的，东方一概婉辞。他认为学校要做安静的教育，如果学校经常上新闻，那一定是方向走偏了。
东方想安静，可有人不让他安静，一篇《“猪”要把兰中带往何处？》将他抛到了公众的视野之下。文章标题用了侮辱性的称呼“猪”暗指朱东方。作者一定打印了很多份，因为不少老师都收到了，网上也传得沸沸扬扬。这篇文章细数了朱东方九宗罪：
一、管理松弛。学校现在一盘散沙，基本不开大会，各年级和各处室各自为战，对坐班不提要求，甚至没有安排专门负责查到的人员查老师的坐班情况。
二、独断专行，喜欢作秀。自猪上位一把手之后，弄了个中层干部竞聘制，让太极拳进校园，食堂外包给餐饮公司，等等。
三、搞小团体，排除异己。原来经常在一起喝酒打牌的几个人全得到了重用，而此前工作很兢兢业业的人被弃置不用。
四、利用公权办私事谋利。学校工会给教职工未成年的孩子发放“六一”儿童节礼物，礼物就采购于其老婆经营的“亲亲贝贝”店。
五、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猪”在煤矿占有大量股份，有价值二十多万的车；除了学校的福利房外，还有两间处于商业中心地段的门面，最近又买了一套私房。请问凭他的工资他买得起这些固定资产吗？
六、境界低下，德不配位。有猪挂在学校网站的文章为证。
七、出言无状，伤害感情。有的老师经常加班加点，利用休息时间主动为学生补课，导致身体不好，他们以前年年都是学校和全市的先进。有个老师连午饭和晚饭都是爱人送到办公室，他们一心扑在工作上，理应受到尊重，其精神要大力弘扬才行，猪却不以为然，公然在大会上宣称，只有效率低下的人才需要加班，说什么身体差的人影响了工作，影响了家庭，没资格参与评先评优，更不提倡让家属把饭菜送到办公室。猪还说什么家庭第一，工作第二，这不是奇谈怪论么？弄得现在老师有事没事就往健身房里跑。嫖娼和婚外恋现象比以前多了，都是健身房惹的祸。
八、制造矛盾，影响和谐。猪把正课和早晚自习、节假日补课的课时费作了调整，课时费标准比以前提高了一大截，上的课越多，收入越高，处室人员唉声叹气，一线老师眉开眼笑。猪这种做法纯属人为制造矛盾，严重影响校园和谐。处室有意见，猪不但不加以安抚和平衡，反而说欢迎处室人员回到第一线岗位上去，兼课也行，开选修课也行。这对于处室工作人员完全是赤裸裸的歧视。
九、主次不分，自毁长城。高考是学校的生命线，高考成绩是衡量学校工作的最重要的标准和依据。可猪不抓主要矛盾，净做些与高考无关的事，学生不好好上课，跑到阅览室读闲书；开设大量杂七杂八的选修课。他甚至不让高三拉鼓励学生拚命读书的横幅，也不让教室内外张贴各类励志标语，连高考倒计时也取消了。
这篇文章在校内的热度远不如在社会上的热度，人们只是在办公室和食堂推测作者是谁，有说是某位副校长的，有说是中层干部的，有说是处室工作人员的，总之是一个对学校特别了解和熟悉的人写的。有年轻老师在餐厅吃饭时问道，那篇文章说朱校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他真的有那么多固定资产和煤矿股份？餐桌上有几个和东方年纪差不多的老师，他们也是看了这篇文章之后才知道东方最近出手买了一栋私房。东方什么时候开始有钱的？他们也说不清楚。大安说，没觉得朱校长有钱过，他年轻时比我还穷，到了每月发工资的那天，外面饭馆的老板商店的老板就堵在校门口，找他讨赊欠的账。他这个人手里有不得钱，有了钱就要请客喝酒打牌。任雪峰说，朱校长当年的女朋友肖丫头收入高，给他倒贴了不少钱。自从和肖丫头分手后，朱校长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很少上牌桌了，经常在外面东跑西颠。他的脚路宽，在外面认识的人也杂，估计就是那段时间做了什么生意赚了点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