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麦子熟了
从小到大,暑假、寒假是学生时代最美好的时光,其中,暑假比寒假要舒适的多,不但有更多好吃的,而且可玩的东西也很多。所以,在我的假期记忆里,也全都是关于暑假假期的美好回忆,寒假就莫名其妙的全都消失不见了。
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我还在农村上学,农村里小学、中学的暑假时间是和麦收的时间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暑假的一半时间,孩子都要帮着大人干干农活,割麦的活是干不了的,但每天给田埂上劳作的大人们送送饭食、茶水自然是少不了的。
当我顶着烈日,和奶奶一起提着饭盒和茶壶赶到田边的树荫下时,我已是满头大汗。辛苦了几个小时的大人都围坐过来,拿起饭筐里的馒头,就着炒好的几样小菜就吃起来。我每次都觉得他们吃的好香啊,但自己凑过去吃一口,却吃不出他们那钟香甜的感觉。吃完馒头,大人们又喝上几碗茶壶里的茶水,休息一阵就下地去干活了。此时的我,会在麦地里捉几只蚂蚱或是蛐蛐,把它们放进奶奶用麦秆扎好的小笼里,逗着玩。
黄昏时分,我听着蛐蛐的叫声已在树荫下睡了一觉,醒来时金黄的阳光和麦浪把大地染成了同一个颜色。此时已不像晌午那般酷热无比,甚至还有阵阵微风吹过,我到收割过的田地里拾取遗落在地里的麦穗。寸许的麦茬踩在脚下,发出很舒服的哗啦哗啦声,脚感也很不错。跟着大人割过后留下的麦茬,一会就可以捡上十几个个麦穗,不能浪费,用麦秆绑起来一同拉到打谷场堆放起来。
麦收的时节是很幸苦的,大人们要赶在很短的几天时间内收割完麦子堆放到打谷场上。还要赶着天气晴好的时候尽快打麦、脱壳,保证颗粒归仓。如果偷懒的话,一场大雨就可能会让一年的收成荡然无存。
二三年纪暑假的前半段,我就是在给大人们在田头和打谷场上送饭送水的时光中悄然渡过的。感受麦田里炙热阳光的温度,品尝田边树荫下茶水和西瓜的甘甜,聆听麦笼里的蛐蛐和夏夜知了的虫鸣,欣赏黄昏下油画一般的打谷场,嗅闻奶奶菜园里成熟瓜果的香气。。。。。。
(2)探险
夏收结束后,就是我们孩子自己的时间了。那时候,农村的暑假作业很少,也没有现在那些数不清的假期培训班,早早写完作业,剩下的时间就全是属于我们自己的。
奶奶门前有一条水渠,上游不远处还有一座水闸。夏天水渠里总是流淌着水,大人们叮嘱我们不要去水渠里游泳。但水的诱惑实太大,水闸开始蓄水的时候,大一些的男孩子都会在小树林里脱得光溜溜的,一个个从水闸上跳到水里去游玩。当然,有时候也有危险,我和小伙伴有一次就被水渠的水冲到了下一个村子闸口处,只好光着身子从那里走回放衣服的小树林。
水渠毕竟还是太急太危险,也不是很清澈。奶奶门前有条流淌舒缓的水溪,溪水浅缓清澈,而且溪底全是细软的沙子,踩上去别提多舒服了,小时候的我更多时候在这里游玩。从门前的木桥下漂过的时候,可以看到木桥下长出的蘑菇,水里还有银色的小鱼。
门前的大榆树,长长的枝条也被大人们给我们编了一个秋千出来,几个孩子在宽大的树盖下荡来荡去,却是一点也不会觉得热。榆树上有纸板和木板搭成的简陋小木屋,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村子外,有一处土质古城郭,也是我们暑假常去探险的地方。古城的来历如今已无法考究,老人说记事起就有了,有匪患时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会躲进来。孩子们并不在意它的历史,在意的是攀爬上高大的土质城墙和烽火台上的勇敢,在意的是在古堡内某处残垣翻出的铜钱。我们还在这里的城墙里取出子弹头,是以前民兵打靶时留下的。这座无名的古城应该是有它的历史的,可惜我们始终未曾得知,成年后我再去时,它已被推平开了荒,就这样永远的消失了。
村子几里外,还有一个小湖滩,湖滩边有一座沙丘。暑假时村里的孩子喜欢在黄昏时分结伴去沙丘。到了沙丘脚下,我们脱下鞋子,踩着温暖柔软的细沙,欢叫着跑上沙丘顶上。我们在沙丘顶上滑沙,飞奔着从上面跳下来,玩的不亦乐乎,总会忘了回去的时间。沙丘的后面是我从未去过的地方,一望无际的戈壁。黄昏时分,疯累了的我们躺在沙丘上,看着苍穹之顶。此时,你可以看到时间的流逝。湛蓝的天空,满满涂上了一抹渐变的赤红。火红的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彩,遇到云海的时候,那更是一种我儿时贫瘠的词汇无法描绘的美丽景色。我会在恍惚间分不清天与地,觉得头顶是一片平静无波的海,它倒映出的是天宫的美丽景象(这种感受很奇妙,你可以天气好的时候,弯下身子头朝下看天空的样子,就像一片倒影)。
(3)葡萄
四年级的时候,我跟随父母去县城生活学习,但每年暑假,我都会和妹妹不约而同的选择去妹妹的干爹家去过暑假。他家也是有一儿一女的,儿子比我大3岁,女儿比我小2岁,跟我和妹妹的年龄差一样。肖叔叔当年是乡里第一个万元户,房院在十里八村也是修的最精致的,房子是用砖瓦水泥修葺而成,不像周边的都是土坯房子。抛却房子不说,我们四个孩子年龄相差均匀,能天天一起玩而不厌烦,加之他家门前的葡萄架实在是美丽的不像话,所以我和妹妹每年暑假不管是跟随父母搬到哪个城市,都会去肖叔叔家度过。
肖叔叔的葡萄架,是好多年的葡萄老藤。到了夏天,葡萄藤爬满门前搭好的架子,宽大的葡萄叶子把阳光遮挡在外面,只能透过叶片投下一片绿意和清凉。我们在葡萄架下搭起了木床,搬来沙发,炎炎夏日,在下面玩耍是一点都不觉得热的。
葡萄也有很多个品种,有紫葡萄、无核白和马奶子。
紫葡萄是一种最古老的葡萄品种,成熟的时候是一颗一颗开始发紫的,紫色越浓,葡萄越甜。葡萄一颗一颗挤得满满的,有时候太密,就由球形被挤成多边形了。这种葡萄的味道我觉得是最像葡萄的了,糖分很高,就像我们小时候喝的过的葡萄糖水的那种甜,甚至引得蜜蜂都爱爬在它上面。
从暑假开始,我们就每天在葡萄架下观察它们。一串串碧绿还未熟透的葡萄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美丽的宝石,让人不经意就迷醉了眼。葡萄快熟的时候,这一串串翠绿的翡翠慢慢就会变成紫色的玛瑙,一颗一颗饱满得感觉要被挤下来一样。我和哥哥还有两个妹妹总是等不急一串葡萄全都成熟,每天东捏捏,西看看,有时候微微发紫带着酸味就被我们摘下来吃掉了,结果到了最后采摘的时候,没有一串葡萄是完整的。
无核白也是一种很好吃的品种,糖分高,味道甜,关键还没有葡萄籽,吃起来停不下嘴。果实从成形到成熟一直是绿色的,形状微椭圆且粒小,而且每颗都是单独有蒂,不像紫葡萄那么挤得满满的。由于它颜色不变化,我在这里的葡萄架下就学会一种本领,透过阳光照射它的颜色,手捏它的弹性,就知道是否成熟能吃。
马奶子是一种长椭圆形的葡萄,因形似马的奶头而得名,体型是这三种里最大的,味道不是很甜,但吃着清爽可口,只是吐籽很麻烦。
(4)沙丘
暑假肯定不单单只有好吃的,玩才是暑假最永恒的主题。在肖叔叔的暑假,也正是因为玩得开心,才会被永远的记住。
肖叔叔和阿姨都是勤快人,要不也不会成为全乡第一万元户。在他家旧房子上渡过的暑假,最难忘的自然就是前文写过的那片葡萄架了,夏日在葡萄架下打闹、讲笑话、玩游戏,自然都是清凉惬意的。除此外,肖叔叔家的屋后是一大片沙丘,和别的村子沙丘都在村外三四里地不同,肖叔叔所在的三大队是紧挨着沙丘的。从房屋旁的小路来到屋后的菜地,一条紧挨着菜地的水渠隔开了沙丘和村庄。水渠上长满了高大粗壮的白杨树,正是这些杨树阻挡了风沙对村庄的侵蚀。
沙丘的沙子软绵绵的,每个的沙丘顶部上都长满了茂密的红柳,正是它和水渠边高大的白杨树一起联手,牢牢锁住了沙丘,不让沙子被风刮走。这片沙丘在暑假时就是我们的探险之地。我们会爬到每个高大沙丘的顶部宣布那是自己的城堡,在红柳丛中捉迷藏,从沙丘顶上飞奔滑下,在沙枣林里摘取香甜的沙枣。
这片沙丘其实是很大的,被周边无数块绿色的田地包围。玩累了,我们会到紧挨着的玉米地里掰几个香甜的玉米,在地埂边扯下几串黄豆。我和哥哥在沙地里挖出一个小坑,两个妹妹去边上的小树林捡来一些树枝,烧火烤来吃。虽然每次因为火烤的不均匀,玉米有些地方都烤糊了,但大家都还是抢着来吃,因为香甜的玉米味道还真是很不错的。疯玩回来,用地下沁凉的井水浸透的清凉甜蜜的葡萄、冰凉的西瓜,多汁的早酥梨,又会被我们风卷残云消灭干净,真是再惬意舒服不过了。
(5)野鸭和星空
夏天最离不开当然就有水了,每年酷暑时分,村子附近的水库自然是很多会水孩子们的号去处。与温婉的南方水乡遍布河道不同,西北干旱少雨,居民用水都是手压饮水机提地下水上来,农业用水都是几个村子共用水库续存的水。
水库我们几个不会水的孩子自然是不敢进去游水的,只敢在岸边的沙滩上玩一玩。肖叔叔刚好承包了这片水库来养殖淡水鱼,他还有一把猎枪,我有幸跟着他和爸爸一起在水库边的芦苇荡里打野鸭,一声枪响,晚上我们几个都有烧野鸭子来吃。
说到野鸭和芦苇荡,每年暑假这里也是几个村子集中收割芦苇储存青饲的地方。水库大坝的围堰外,由于水位差的原因,渗透出许多水潭,这里长满了高高的芦苇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芦苇荡。这些芦苇荡水不深,里面也是很多野鸭筑巢产卵的地方。每年收割芦苇时,我和哥哥还有两个妹妹,会凑热闹跟着来看。随着1人多高的芦苇被割走,芦苇荡只剩下一脚高的芦根茬和被暴露出来的一个又一个野鸭窝。等我们回到家时,每个人手里都抓着比鸡蛋大许多的野鸭蛋,还牵着一只小鸭子。小鸭的父母,自然是成为了我们晚饭的食物。小野鸭一般是养不活的,没几日便会陆续死去,让我们幼小的心灵满怀愧疚。
农村的夜总是比城市的来的更深一些,但却在有月亮的天气又更明亮一些。没有月亮的夜晚,星星就格外的亮,你会在天空看到星星真的是一闪一闪的,肉眼就能看到银河的光带从夜空撒过。这样的星空是我最喜欢的,我和妹妹们背靠着背,仰头仰望银河,晚风从房前吹过,暖暖的,空气里也是夏天甜甜的味道,许多年后脑海也还是有我们抬头看着星空的画面。
这样的暑假也终于还是没法一直持续下去,随着后来我们搬得更远了,终究还是很少再去肖叔叔家一起过暑假了。不过,这份关于童年、暑假和笑声的美好回忆,却永远留在我和妹妹的心里,当我们成年后过的不那么好的时候,它就是我和妹妹最好的疗愈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