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今日是帝王大婚之日,南梁自古传统,帝后要在成婚当晚孤身一人挨个点亮孔雀台沿路的琉璃灯,寓意以后在后宫之中要自己坚强前行,为帝王管理后庭,清除阴鸷。
孔雀台地处南梁最高,千层台阶盘旋而上,可谓是高处不胜寒。每代帝王大婚百姓都能看到那一盏盏亮起来的灯,看着他们的一国之母一步步的登顶,如今,也不例外。
寒风凛冽,楚玥紧了紧微薄的礼服,手中灯笼那点微光也就只能照亮那方寸之地,回首看着点了不到十分之一的琉璃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傻玥儿,莫要叹气。”清朗的男声传来,惊了一旁的楚玥。
“君墨,你……”楚玥转身欣喜的看着眼前温润的男人,心里不免悸动。
沈君墨解下狐裘,轻披上楚玥那孱弱的小身板上,“这更深露重,我陪你。”
楚玥痴痴的看着心爱的人,心中掀起风波。一边心中依赖,想让沈君墨留下,一边又想顾全大局,这祖宗传统不能违背,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沈君墨好似看透她心一般,轻执手中的火折子,“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唯一的妻,我尽我所能护你一世安好。”
从此,楚玥成为百姓都羡慕的女人,帝王为她废六宫,为她亲手画娥眉,为她纡尊降贵入膳房……
然而,世事总是难料。
次年天降蝗祸,农物颗粒无收,粮仓那点储粮根本无法支持百姓安稳度过寒冬。无奈之间沈君墨只能向一直交好的齐国借粮,却不曾想到齐国终究利益为上,饿狼露出了獠牙,不仅不施以援手,反而兵戎相向,想要借着南梁疲弊而挑起战争。
忧心国事的沈君墨每日都在御书房过夜,十分辛劳。而楚玥只能每次都趁着他熟睡之时才能悄悄出现。看着趴在桌上梦中蹙眉的沈君墨,心中止不住的心疼。后宫不得干政,再者自己生来就没得一颗玲珑心,对这一切,楚玥也只是干着急。
那日,齐国派使者交来书信,谁知帝王看完齐国的来信后,大力砸碎了砚台,大喊着“不准!不准!”奴才们看着盛怒的沈君墨谁也不敢出声,只得去后宫请楚玥。
沐浴中听下人的禀报,楚玥慌乱更衣,最后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跑向御书房,还未到地方,瓷器碎裂的声音就不绝于耳。
推开沉重的宫门,映入眼帘的却是满目疮痍,瓷器碎片,书籍,纸笔……散落的遍地都是,而那傲然的男子如今却颓废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信纸发呆。
楚玥噤声屏退了闲杂人等,站在殿外悠悠然的喊了声“君墨……”
这一声仿佛如清流一般,叫醒了混沌中的沈君墨。看着恢复正常的沈君墨,担心半天的楚玥抬脚就要进门,却没想到一句话却让她惊了心。
“给孤滚回你的椒房殿,没有旨意不许出椒房半步!”疏远的声音随风而散,冷漠异常。
“为什么?君墨我做错什么了?”楚玥不可置信的看向沈君墨,身形不可知的晃了晃。眼前的沈君墨不再是对她温柔体贴的夫君,而是操纵生死的帝王。自相知相识以来,他从未对自己用过如此语气,哪怕责怪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如今的软禁更是前所未有。
“来人啊!请皇后回椒房殿!”沈君墨语罢便转身进了内殿,毅然的身影渐渐的淡出楚玥的视线,泪无声的滴落在地上。身旁的宫娥跪了一地,纷纷恭请楚玥回宫,可楚玥只是那么站着,好似没听到一般。
“娘娘,现在皇上忧心前朝,请娘娘先回宫吧。”沈君墨的贴身总管杨昭从内殿走出,恭敬的俯身提醒。
眼前老总管的话,楚玥也不得不听,毕竟这总管曾侍奉过先帝,如今也是沈君墨身旁的红人,说话还是有一定的份量,此刻的出言提醒有可能就是沈君墨最后的耐性。
“谢公公提点。”杨昭见楚玥失神离开,眼神示意奴才清理残局,快步走入内殿。
沈君墨背手立于庭院,看着院中的满地黄叶萧条,嗤笑的摇摇头,“齐国是断定我不会交出玥儿才会拿此做条件么。”
杨昭站在身旁,看着从小陪到大的沈君墨自言自语,心有不忍,“皇上,何故刚才如此对待娘娘呢,您担心她赤足会被碎瓷扎伤不让娘娘进殿中尚可理解,可禁足椒房殿的惩罚有点颇重了点”
“杨公公,你也是宫中老人了。这成王败寇的道理你比孤还熟知。”沈君墨轻抚腰带上楚玥做的香囊,满眼柔情望向椒房殿的方向,“这次齐国求和,条件就是让玥儿嫁入齐国,若孤不交,兵戎相见指日可待。如今……孤对她越疏远,兵败之日她的境遇也许就能更好一点。”
杨昭见沈君墨儿女情长,弃江山不顾,不禁出言提醒,“皇上疼惜皇后之情固然珍贵,只是这天下可是先皇千辛万苦才打下的,何必为了一个女人……”
杨昭话还未说完,就被沈君墨打断,“没有她!孤照样可以解决如今的困境!”
莫不等杨昭回驳,沈君墨便拂袖而去,“这几日,除了送膳以外,没什么要事不许来烦孤。”
“皇上,江山为重啊!”杨昭长叹一声,他也知晓,如今再怎么说也于事无补,沈君墨宁死也不会让楚玥外嫁齐国,可这江山怎么能白白断送!杨昭踱步向椒房殿走去,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楚玥识得大体,也许此时还有缓解的余地。
是夜,一顶锦轿趁着夜色匆忙而出,宫中虽然有夜禁,但是见一身便装的杨公公伴于轿旁,侍卫瞬间就反应过来,原来是皇上微服出宫了,所以都暗自噤声没有张扬。
这几日,是沈君墨过的最漫长的日子,相思总是毒侵骨髓,楚玥的一颦一笑每日都会浮现于面前。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现在是否要传膳?”太监恭敬的跪在殿下请示,沈君墨欣慰的放下手下的奏章,齐国这几日消停的很,外加丞相不辞辛苦的协合各地的富商为国捐款,以待明年以一厘三分的利息还于他们的由头筹集了不少钱财。如此,就可用这些筹款外出买米粮充裕粮仓,可见危机已经解除。
“传。”宫娥应声而入,一道道佳肴托盘而出。沈君墨不解的看着身边布菜的陌生太监,前几日忙于政务,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放在身边琐事上,如今多日没见到杨昭,不禁心生疑问,“你是谁?杨公公呢?”
布菜太监的手一抖,眼睛快速转了转,“奴才是杨公公的徒弟,杨公公前几日有些私事出宫了,让奴才来先侍奉着。”
“如此也好。”沈君墨夹起盘中的蒸饺,刚咬一口就觉得嘴中存有异物,吐出一看,泛黄的纸条便现于桌上,“呵呵,有趣,这是何人的别有用心呢?”
沈君墨玩味般的伸手捻开皱皱巴巴的纸条,只见清秀的字跃于纸上——救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