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离影疏落

在所有的词汇中，我最喜欢“哥哥”这个词。

哥哥身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他是你世界上最亲的人之一。他能像父亲一样让你依靠，却无父亲的威严；他会像母亲一样对你宠腻有加，却从不对你疾言厉色；他可以像小伙伴一样陪你嬉戏玩闹，却能迁就保护你。哥哥——这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称呼。

小小的我总是感到自豪，因为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小的时候，最喜欢做大哥的小尾巴。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大哥脾气很好，从不恼我，去哪儿都带上我。男孩们总是很贪玩的，他们上山下水的，怎么会方便带个小Ｐ呢？于是，大哥的伙伴们都不找大哥玩了，因为他长着小尾巴，缠手绕脚的。在那个年龄，同伴关系是第一位的，然而为了我，大哥轻易就放弃了。

少年的大哥很内向，沉默寡言，但他喜欢和我说话，可以说一整个下午，不管我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妈妈常说大哥不和别人讲话，是因为把所有话都对我说了。

小时候，我最喜欢吃黄瓜，但爸爸从来不种。大哥在屋子边的菜园子里为我种了几棵黄瓜，每天带着我去浇水，盼着黄瓜快快长。我们看着黄瓜藤长大，缠上架子，开出黄色的小花，开心得不得了。遗憾的是，直到黄瓜的生长季节结束，我和大哥的黄瓜还只有手指头那么大。爸爸想拆掉架子，大哥没有办法，只好把小小的黄瓜一根一根地摘下来，放到我手里，我津津有味地吃着。大哥很开心，把头探进架子里，很仔细地寻找，每找到一根都快速递到我手里。

我整天黏着大哥，连睡觉都要和大哥睡在一起，常尿湿他的被子。大哥会刮我的小鼻子，从不像妈妈那样用力地打我屁股。大哥挨骂后，会躺在床上蒙头睡觉，我就呆在他旁边，不吵他不闹他，一个人乖乖地滚弹珠。大哥喜欢大人表扬我，他会把走廊打扫干净，然后告诉妈妈是我扫的，这样妈妈会夸我能干；他还曾把我送到外婆家旁边，叮嘱我要说是我自己跑去的，然后偷偷走掉，结果外婆不住地夸我勇敢。于是大家都知道，我是个能干勇敢又聪明的小女孩。

我六岁时，大哥要去安徽打工。他说他要去赚钱给我买新衣服，所以走的时候我不能哭。可是大哥走的时候我还是哭得一塌糊涂，拽着他不让走。妈妈没办法，只好故意把大哥的行李收起来，说大哥不走了，然后让姐姐哄我到前门玩。回屋后，看到后门是打开着的，我很本能地意识到大哥走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我每天都问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妈妈总说过几天过几天。清明节我为大哥留最大的清明团，端午节我为大哥留最大的粽子和鸡蛋……我把最好吃的东西都留给大哥，我知道他过几天就回来。可惜留下的东西都坏掉了，大哥都没有回来。傍晚，我跑到路口等大哥，蜿蜒的小路上，行人犹似蚂蚁，我猜测着哪个会是大哥，或者和自己打赌，第五个人如果是个女的，大哥今天就能回来。当然，大哥都没有回来。小孩子体验到的那种失落，大人是体会不到的。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就是现在回忆起来还会落泪。

一直到很冷很冷的冬天，大哥才回来。他给我和小哥买了一整套衣服，连袜子都没落下。大哥变得更加瘦，颧骨高高地突出来。我拉着他的手，不停地叫“哥哥”。

十一岁时，我和同学跑去集市，一直玩到下午五点。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大哥。我很惊奇。邻居家的婶婶正在放羊，她打趣哥哥，“你真有妈妈相，妹妹跑出去玩，倒跑到半路上接来了。”我问大哥是不是来接我，大哥笑笑。“他三点多就跑来了。所以说他有妈妈相。”婶婶也笑了。大哥拍拍我的头：“玩得开心就不知道回来了？我真有点不放心哪。”“当然不放心，宝贝妹妹啊。”婶婶说。没错，我是大哥的宝贝妹妹。我怎么就忘了呢，我是大哥的宝贝妹妹。我怎么可以老觉得自己是根杂草，我是大哥的宝贝妹妹。这么多年来，我几乎忘记了。

只要是我想要的，大哥都会尽量满足我。一次，我无意中提到自己没去过南雁，大哥第二天就带我去。我问他要不要带女朋友，他说，“不，就带你去。”那时候我读小学五年级，对男女朋友的事有些懂了。大哥带我去，却不带上他女朋友，这点让我很自豪。

当然，我也会对大哥耍脾气，也会不理他，也会伤他心，但从不会存芥蒂。也许这就是亲情，血浓于水，所以得牵挂都出自天然，不会相忘，不会怨怼。今生，我们做兄妹，来世，我们还做兄妹。大哥，如此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