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语于隅
2017年12月16日 星期六 晴
周六,本来可以休息,按照以往的习惯,早就在第一时间骑着快要散架的小摩托回家了,可是家里安排了相亲,懒得去,也怕去,索性借口要值班,留在所里睡大觉。
可不到八点,就睡不住了,感觉闷热难耐、烦躁难耐,只得乖乖的遵循生物钟的支配,起床,洗漱,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一咬牙、一跺脚、一狠心,洗了个冷水澡,我也是疯了,大冬天的大清早洗冷水澡,这不是玩笑,简直是在玩命哪!洗了澡,换了身衣裳,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觉得清新爽利了,这下满足了,也能够静下心来了。
一楼的租户烧了火,在这样雾浓如炼乳的早上,正需要这样一堆燃得轰轰烈烈的火,坐在火堆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瞎扯,很快,太阳出来了,主人家的饭菜也好了,死活要留我吃饭,看着老板娘染得金黄的头发、涂得血红的嘴唇、留得长长的指甲,闻着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我婉言谢绝了。
小的时候,我很挑剔、很任性,几乎不到别人家里吃饭,即使去了,也要先看看做饭的人是个什么样,如果留着长长的指甲、抹了雪花膏之类的化妆品,我是坚决不会入坐吃饭的。
如今,我越来越信奉“窝窝囊囊,万寿无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越来越习惯于“眼不见为净”,也就不那么挑剔和任性了。
挖空心思,在罔顾平仄格律的情况下,填了一首词《莺啼序·冬日感怀》,回忆了一下和前女友的点点滴滴,一个白天也就这么打发了。
吃过晚饭,不想早早回到宿舍,决定出去走走逛逛看看散散。
残阳如血,漫步在乡间小路上,一切都那么亲切自然,都那么安静温暖,一切都可以入诗入画,可惜我不擅长于写景,不然的话,此情此景,正可以敷衍出长篇雄文来。
余晖下,塑料大棚的反光刺了我的眼睛,这勾起我的烦恼来了。
镇党委、政府决议全力以赴发展乡村旅游,为此,就要下大决心花大力气保留住秀美的田园风光,这是正确的,这是很好的,没有人会不支持。
然而,主要领导们认为塑料大棚严重破坏了田园风光,要求我们国土所迅速行动起来,立即将辖区内的塑料大棚拆除完毕。
这下可为难到我们了,关于土地管理,我们所依据的是《土地管理法》和《基本农田保护条例》,这些塑料大棚,绝大多数种的都是蔬菜,即使是葡萄种植,按照国土资源部网站部长信箱里耕地保护司的答复,葡萄种植也被界定为种植业,这样一来,这些建盖塑料大棚的行为都不能认定为违法用地行为,于是我们就不能启动执法程序了,因为对于行政相对人来说“法无禁止即可为”,而我们呢,“法无允许不可为”。
在请示市局和咨询市法制办后,我们把相关情况向主要领导们做了汇报,认为于法无据,我们国土所无能为力,结果换来一通臭骂和一顶“不讲政治、不顾大局”的帽子。唉,这个事情到底怎么办,心里没底,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再说吧。
一路走一路看,太阳已经完全没有了踪影,只剩下西边天空的些许红霞,河对岸山麓的人家已经灯火闪烁、炊烟袅袅,脑海里蹦出来两句“最是黄昏乡情切,代问家人安好否?”
那几年,在五合,在明光,到了黄昏时分仍然奔波在村寨里面的时候,觉得家家户户堂屋里或明或暗的灯火、电视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大人骂小孩哭等等这些,都是最温暖的幸福,于是就格外的想家,心里或多或少、或深或浅都会有一些酸楚和惆怅。
行行复行行,除了不绝于耳的鸡鸣狗吠,还有叮叮当当的法器的声音,看来是哪家在搞迷信(在我们这里,称“做法事”为“搞迷信”)。
说起迷信,我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来。
有一年,老妈的眼睛总是流眼泪,到各个医院都看了,用了很多药,又吃又抹的,全不济事,最后想到村子里有这么一个“会看眼睛”的老太太,病急乱投医,只好请她看看。老太太扒开老妈的眼睛看了看,说:你家佛堂右边的香炉里有根没烧尽的火柴梗,回去点燃香火,把火柴梗拿出来烧尽了,化点纸钱,也就好了。回到家一看,果不其然,有个香炉里有一小截火柴梗,原来是老爸过年烧香的时候忙乱中忘记了烧尽。按着老太太的话做了,第二天,老妈的眼睛就彻底好了,从此再也没有犯过这样的毛病。
虽然亲历过这样的事情,虽然我并不是党员,但我仍然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对于迷信,我从来不相信,但仍然保留着一份最起码的朴素的尊重。
走着走着,天色完全暗下来了,路两边的树林里面黑黢黢的,时不时传来一些声响,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可是我完全不当一回事,心里没鬼,别说一个人走这点山间小路,就算让我一个人到乱坟堆里睡上一夜,那也是可以的,俗话说的“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到了集镇上,已经是华灯璀璨、万家灯火通明,这个时候,很是应该来一碗牛肉饵丝,好好喝一肚子牛肉汤,暖暖身子,毕竟即使是南方的冬天,晚风也是可以用寒冷来进行客观描述的。
饵丝,是腾冲人的骄傲,只有腾冲的水、腾冲的米,才能煮出一碗道地的腾冲饵丝,才能让身在异乡的腾冲人魂牵梦绕,多少腾冲人,远方归来,下车伊始,不想山珍海味,不念父母亲人,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痛快的甩一碗小锅饵丝!
可我是个例外,大概高中时代是塑造和养成一个人口味的关键时期吧,因为在保山读的高中,我对保山的饵丝、米线情有独钟,尤其是那一勺红油、那一筷子酸笋,想起来,口水就在唇齿间萦回。
如今回来腾冲七年了,我浪子回头,重新回到热爱腾冲饵丝的正确轨道上来了。可我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我依然对保山饵丝、保山米线念念不忘,一有机会,就会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
吃完饵丝喝完汤,脑门上渗出密密匝匝的细细的汗珠,辣椒和花椒打通了身体与外界联通的所有孔窍,扯一段手纸,狠狠的擤一把鼻涕,痛快!酣畅淋漓的痛快!
裹紧衣裳,加快脚步,向着宿舍,向前,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