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闻到家门口那清幽淡雅的桂花香了,我便知道月儿又要圆了,中秋节要来了,出嫁在外的姑姑也将在中秋这天回娘家和我们团聚。我满心期盼着,自打桂花香来。我盼着天上的月儿快快圆,我盼着姑姑回家时家里的热闹,我盼着月光下桂花香里的亲人话家常。
后来我长大了,圆圆的月儿仿佛成了记忆中的一道影子,我再也没有在家门口的那棵桂花树的上空见过。因为连那棵桂花树突然消失了,姑姑也再没有一如既往地在中秋那天回家,中秋那天只有摆在桌上的月饼礼盒孤零零地宣告着中秋节的到来。我们家的中秋佳节,从此失去了生机。
直到我进入大学后的第一年,我才久别重逢般的再次体会到那种八月丹桂飘香、月是中秋圆的美好感觉。那年,是大家进入大学后的第一个节日,未免大家过于思乡,班上组织一起过中秋节。原本对这个节日怯怯的我,并没有对一起过节有多大的兴趣与向往。只是作为班上的生活委员,理所当然地要搞好节日的后勤准备工作。于是,中秋那天,我成了忙碌的月饼搬运工,忙着将月饼搬到过节的公园里,忙着给大家分发月饼。对集体过节无感的我,不经意间我一个人来到湖边看到了倒映在湖水中的月儿,一阵夜风袭来,裹着那淡淡的桂花香,内心深处涌起了一阵悸动。看着身后一起赏月一起说说笑笑的同学,久违的热闹与温暖的感觉漫上心头。开学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来自天南海北的我们彼时还不太熟悉,因为月圆,因为中秋,让我们在这个节日里敞开了心扉。我们说着各自的家乡,我们说着对未来的向往,我们说着对爱情的期许……这一刻,我们成了彼此的家人,高挂在空中的那轮明月,成了我们美好节日的见证。
这样的岁月静好,让我终于再次感受到了中秋佳节的生气。我想到了那个我离开的家,那个再也没有桂花飘香的家。很久以前,奶奶、叔叔相继在两年内的中秋前夕意外去世,让家人备受打击,再也没有了过节的勇气。可是月儿每年还是圆了又圆,无法再相聚的人终会有如月儿一样,在下一年佳节再次重新月满圆,有新的开始。我忍不住思念,打电话给远方家里的爷爷。在电话里和爷爷分享我的中秋节,告诉他,我很快乐,我也牵挂逝去的亲人,但我更在意当下身边的亲人。爷爷在电话那头憨厚地笑了,他告诉我家里的月饼从来没有过期过,这次的月饼特别好吃,他还嘱咐我好好和同学们一起过节。那一刻,我才知道家人的悲欢离合,和月儿的阴晴圆缺无关,心中有家人有美好,便有如心中有明月团圆。
事隔经年,关于中秋,关于团圆,我忘了那些不开心的过往,留下了记忆里的美好,却忽略了当下的家人在一起的重要性。不是我忘了中秋佳节在哪一天,不是我忽视了满大街的桂花清香,也不是我看不到那挂在夜空中的皎洁圆月,只是我把太多的时间花在了工作上。我比谁都清楚中秋在哪一天,我比谁都在意这一天怎样更难忘。可是我的清楚与在意都用在了我的顾客群身上,我为他们策划不一样更有创意的中秋佳节,以此来打动顾客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唤醒他们对家的思念对团圆的渴望,这样才能证明我的付出没有白费,我拉近了顾客情感上的共鸣,我感觉我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但是我自己却失去了这个节日,我把这一天留给了我的顾客,我为我的顾客们创造了不一样的仪式感,却忽略了身后家人对这一天的渴望。
我总心存侥幸般地宽慰自己,桂花还会香,还有下一个月圆之夜。可是我哪里有理解工作是没有尽头的,家人的陪伴却是有限的。工作与生活,都是同等重要的,也同样需要用心对待的。直到我离开原来的工作岗位,我才意识到了自己曾经所谓的工作忙碌所谓奋斗,都是自己单方面地拿那些被我忽略掉的小温暖小美好换来的,我把生活辜负了太多。
之所以有中秋佳节人月两团圆的期许,那也是因为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不管人去花谢,还是世事更迭,不变的是这种传统节日的仪式感。所以八月十五的风里有了丹桂飘香,八月十五的桂花树下有了寄托思念的月饼,八月十五的月亮有了感人的传奇故事,因为月圆就是最圆满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