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猪,我的名字叫“不坚强”

不坚强

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一晃儿又到年根儿了。

已经慢慢呈现出些年味儿来,路开始不太堵了,地铁里也没那么挤了,就连街上走着的人类也见不到几个,尤其是到了晚上。超市里又开始像往年一样售卖起各种各样红色的“福”字。

我知道快过年了,可我更知道,我倒霉的日子也不远了。

我是一头猪,名字叫“不坚强”,性别母。我是被养在北京延庆县柳沟村一户张姓的家里,到这个月我就8个月零7天大了。我知道你们人类的年龄是按着“年”算的,可我们猪类,只能按月算,像“猪坚强”那样活了八年的猪,简直是我们猪类的楷模。我太羡慕他了,整天盼着哪天地震,这样我也可以大难不死而被特赦,一直活到我颐养天年。

不过,我也不能抱怨太多,毕竟像我这样能活到快9个月的猪也不多,听说很多猪都是只养到三、四个月大就被带到一个叫“屠宰场”的地方杀掉,身体被割成一块一块的。听人类说,我们猪浑身都是宝,那些小一点儿的人类在上小学时它们老师就是这么告诉它们的。

猪头、猪耳朵、猪肉、猪心、猪肺、猪肝、猪蹄、猪大肠,甚至猪血都被人类当成美味,就连我们的皮它们也不舍得扔掉,听说可以做成一种叫皮鞋的东西,整天被它们穿在脚上。我是从来没穿过鞋的,不知道穿上鞋是什么滋味儿。

我是在春天出生的,出生后没过一个月我的妈妈就被人类杀掉吃了,它们是当着我的面杀她的。那天是人类的一个女人刚生过孩子,说要吃些猪肉补一补,所以它们就想起了我的妈妈。我真不明白,它们的身子怎么那么金贵,非要吃了我们的肉不可。我也是孩子呀,我也需要妈妈。

妈妈长得很漂亮,她浑身雪白,是我们猪类不多见的美女。她体重二百多斤,浑圆的身体看上去很是丰玉圆润。它们过来带走她的那天,妈妈甚至都没来得及跟我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孩子,你要坚强地活着。”我没了妈妈,哪儿还能坚强地活着。所以,从此以后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不坚强”。

几个人类的大汉使劲拽着她,院子中央的那个石板上还能闻出一些残留的血腥味儿,旁边架着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铁锅。妈妈知道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她哭着,声嘶力竭地叫着:“饶了我吧,我也有个闺女,求求你们了,饶了我吧。”妈妈甚至在被它们拉着的时候,给它们下了跪。

它们根本不管,它们把妈妈的四个蹄子用绳子拴着,绳子的结深深的勒进她的肉里。它们一人拽一条,就那么连拉带扯地把妈妈往石板那里拽。拽一步妈妈就拼着命地回头看我一眼。我害怕极了,浑身哆嗦着,我看见了她眼里流出的泪水。

一个人类手里拿着一把尖刀,明晃晃的,被阳光反射着刺疼了我的眼睛。可我不敢闭眼,我想多看看妈妈。

妈妈的喉咙突然被刀捅了一下,我看着血汩地一下子窜了出来,喷了那个人类一脸。妈妈“啊”了一声,一头栽在了地上。她的腿蹬了几下之后,就再也不动了。从此,我没有妈妈了。

它们开始给她刮毛儿,刮完毛儿不算,它们还把她扔到那口烧开了水的大铁锅里烫。我看见妈妈那四只美丽的蹄子朝着天。这是我见到她的最后一眼。

我知道我的命运也将如此,我们猪类活着的意义就是被养肥养大,然后被人类吃掉。它们说,这叫弱肉强食,我们是食物链最底端的那一个,所以没办法。我只能每天等着被它们吃。

多活一天就赚一天,所以比起那些在猪场里人工催肥的猪类我还算是幸运的一个。听说他们被人类喂含有激素的食物,迅速在三个月之内涨到二百斤的体重,然后就被一批批的带到屠宰场。他们一辈子甚至没见过阳光,他们被带到屠宰场时唯一见过的只是猪类的尸体。

进到屠宰场的那一刻,他们才知道自己的一生完了,这是怎样屈辱的一生啊。他们被送上一个个的脚手架,还没来得及哼一声,脑袋咕噜一下子就被机器割了下来。

没事儿时,我经常思考我的猪生。我觉得自己也许是造了几辈子的孽,才让自己托生成一个猪类。我整天想着如何奋斗如何勤奋工作如何多做好事,下辈子才能变成一只人类。当人类多好啊,它们什么都有,它们想干嘛就干嘛,想吃谁就吃谁。

也许还有一个月的命,它们也要像杀妈妈那样把我杀掉。据说人类有个习惯,就是过年时吃“杀猪菜”,而且杀我们的时候它们异常的高兴,觉得吃了“杀猪菜”下一年又会是一个好年景。

人类总是喊“自由、平等、博爱”,可那也许仅限于它们人类自己吧。它们什么时候考虑过我们猪类也是会喘着气的生命,也需要“自由、平等、博爱”。

我是一只猪,我的名字叫“不坚强”,生于2017年5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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