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词说:“用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而羊们则是:“用我们的便便筑起我们挡风避寒之处。”
注: 李娟你太萌啦!
哪怕生活在如此局促的地坑中,生活也绝不能马虎。新什别克的老婆萨依娜出发时还特意把九岁的女儿获得的“新学年进步奖”的小奖状带在身边,收拾好房子后,将其端正地贴在一进门右手边挂钟下的醒目位置。这样一来,前来做客的人们就会知道这家还有个优秀的女儿。虽然在荒野中,客人实在少得可怜。
冬日里羸弱的病羊和初生的牛犊也会被请进我们的地窝子,和我们一同生活,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长夜。它们安静又坦然,像是比我们更习惯这样的生活。猫对它们的存在尤为兴奋,整天为它们表演爬柱子。羊和小牛便静静地欣赏。如果猫借机渐渐靠近的话,它们则立刻翻脸,起身顶它。于是猫迅速撤退,以一只鞋子为掩体(只能掩住它的半个脑袋)观察它们的下一步动静,并做好奇袭准备。
有一天我的手机从挂在墙上的背包里掉到地上,小牛默默啃了一夜。本来一直关机的,硬是被啃得开了机。居麻说:小牛想妈妈了,想给妈妈打电话了。
注: 李娟有一双多么有爱的眼睛(>_<)
那么羊听到了吗?羊谅解了吗?这是一个被宰杀者看着长大的生命。宰杀它的人,曾亲手把它从春牧场上的胎盘旁拾起,小心装进准备已久的毡袋,再小心系在马鞍后带回家……宰杀它的人,曾漫山遍野带着它四处寻找最茂盛多汁的青草,当它迷路时,冒着雨把它找回……曾一次又一次给它抹灭虱的药水,处理发炎的伤口……在寒冷季节,领它去往开阔暖和的南方旷野……这些羊都记得吗?宰杀它的人,又有什么仇恨和恶意呢?大约生命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吧:终究各归其途,只要安心就好。
我喜欢的哈萨克作家叶尔克西姐姐说:你不因有罪而死,我们不为挨饿而生。
注: 狗粉们该看看这个!
第二天喝早茶时,冷战继续。居麻喝完一碗茶,递过去空碗。嫂子没有伸手去接,居麻只好放在餐布上。嫂子取过去续茶后再放回原处,不顾居麻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居麻最先耐不住了。他左思右想,突然飞快地脱掉身上的旧外套,起身从粪墙上取下装着干净衣服的编织袋,掏出最好的那件衣服——果然,嫂子中计了,她扑过去就抢衣服。居麻扯着另一头不放。两人僵持了许久,突然“扑哧”一声,两人一起笑了起来。接下来,换不换衣服是次要的事了。两口子坐回餐布前继续喝茶,开始不停地说这说那。唉!好久没说话了!
注: 可爱的夫妻~
显然居麻对自己的婚姻还是极满意的,叹道:“要是过得不好,早就离婚啦!”接下来,向我列举了村里一些刚结婚就离婚的夫妻,以及一些结婚多年了又离掉的。——“唉,现在的人,脾气越来越大了!”说完后,扑在嫂子怀里,用抽咽的声音撒娇道:“这么好的老婆子,给我生了四个娃娃的老婆子……呜呜……”嫂子一手摸着他的头,一手持碗继续喝茶,不为所动。
快要离开这个家庭时,我挑一个光线柔和的黄昏给这夫妻俩好好地照了一张相。看照片时,居麻沉重地说:“我明明在这边,你嫂子的头为啥要往那边偏?可能不喜欢我了……”
隔壁的大狸猫是喀拉哈西的玩具,我家的梅花猫就是居麻的玩具。他一会儿揪着猫耳朵拎起来,用估量的口吻说:“二十二公斤!”一会儿又紧紧地捧着猫脸:“为什么生气了?是不是李娟又打你了?”
明明是他自己老欺负小猫,老捏得人家吱吱叫!我若大声制止,他就把猫一把拽过来搂在怀里,故作心疼地问道:“刚才谁打你了?告诉我,不要怕……是谁,是谁?……啊?是她??”然后硬扯着猫爪子指向我。
他打猫的时候,猫当然会跑。猫一跑,他就操起菜刀在炉子上霍霍地磨。猫闻声立马跑回来,然后又给逮着挨打……这个没出息的!
找不到榔头时,他也会赖梅花猫:“既然谁都说没有拿,那肯定就是你拿了!快,交出来!”
注: 233333
匕首有刀柄了,墙抹子却毁了,真是毁东墙补西墙啊。但终究填补了一道生活的裂缝,再说了,墙抹子长年累月放那儿不用,也是个累赘。
幸好生活里总有那么多缝隙需要填补,否则的话,居麻一修好刀就会痛苦地嚷嚷:“刀也修好了,又该干什么?”
注: 寂寞啊寂寞~
当我以为世界是籽核时,其实世界是苹果;我以为世界是苹果时,其实世界是苹果树;我以为世界是苹果树,但举目四望——四面八方是无边无际的苹果树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