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北京的初雪已经过去好几天,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走在去上班的路上她想起了朋友圈里他的评论。不过不是对她说的,“加油”,是他们共同的朋友,是以她能看见。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距离他们分开快要两年了呢。还是没有办法坦然面对他一丝一毫的消息。
不会再有任何联系了又何必留在微信通讯录里呢?已经选择不看他的朋友圈了,是因为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坦然吧。没有让他看不到自己的朋友圈,大概是因为倔强地想要向他证明:你看,没有你我也过得不错。这两年也不是没有人来过,可是接触一段时间之后就意兴阑珊。总是以为自己已经淡定了,毕竟可以笑着跟所有人说起前度,毕竟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不会想起他了。
听说他身边有新面孔。听说他要出国。听说他过得不错。也罢,也罢。
经过铁路道口的时候,往事一件一件涌上心头,她想,就这样吧,就算没办法开口祝福,让他留在她的通讯录里,不打开就好。
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年,大概是快乐的日子居多的。
她是大二的师姐,负责管新生的他们班。新生入学的一个月后就确定关系。她从来就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他大概也没有想到她这么爽快。一开始她也以为自己那时候可能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忘记另一个人,可是分开了才恍然大悟,如果不是他当时那么坚定又怎么会心生浪漫,跟刚认识一个月,说话不超过十句的人在一起呢?
那个十一大概是她有生以来过得最混乱的一个了吧。好不容易确定了,刚刚告诉好朋友们却收到了一致的反对,说不可能会有未来的。那个时候年轻,心里住着一只反叛的魔鬼,越反对越是要在一起,甚至最好的朋友还“跑”到他面前“威胁”一翻。现在想起来都还是觉得浪漫。
故事的一开始其实她觉得很心力交瘁,她觉得自己扮演了好多角色,他的师姐,女朋友,还有老妈子,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这哪里是谈恋爱呢。有一次她生气了,他追上来拉住她,她挣扎开要回宿舍,他一拳砸在墙上,那一刹那她害怕得要死,脚步都不敢停。他甚至伤害自己来惩罚自己,她是真的害怕了,威胁他再这样就永远不理他了。这样一来,她的朋友就更不赞同了。可是她想带给他正能量,希望成为他生命里的阳光,就算以后她不在他身边了。
后来就不一样了。他“洗心革面”,她变成了被照顾的那个。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来计划和打点,她只要负责跟着他就好了。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去上自习,一起去登山,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海边,一起去旅行,一起去吃好吃的。他们一起去看了《泰坦尼克3D》,她头一次觉得很好看。还有《泰囧》。他几乎笑倒在她怀里,惹得她一顿“鄙视”他笑点低。
他在入学那一天就喜欢她了,据他说是一见钟情呢,她这个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人都要信了。他翻遍了他出现之前她发的每一条状态和每一篇日志,他会在她去到他们班的时候抓紧一切机会偷拍她,跑到她和同学的空间,人人把所有有她镜头的图片拷贝下来,一张一张细细地看。在一起之后她才知道他手里竟然有她那么多“丑照”,“威胁”他删掉。可是删掉的还是会出现在他的手机相册里。他得意洋洋地说:“你删不完的,我备份了好多好多份。”她觉得又气又甜蜜。
他几乎是宠溺着爱她的。他们天天腻在一起,她变得很依赖他,偶尔也觉得这样不好,却沉浸在这样的宠溺里不愿自拔。好在他们都不是会耽误学习的人,她又是他的师姐,好歹在学习上还能挽回一点颜面。他成绩其实不差,也是年年拿奖学金的,只是从来不愿意在她面前示弱,不管她怎么逼都不愿意开口说一句,也不愿意叫她师姐。真是又气人又甜蜜。
可是越是甜蜜,后来才会越痛吧。
他还会写信,特别的日子写一封情书,和礼物一起送到她的手上。每一封信都充满爱意,说实话他文笔一般,可是句句真言,她喜欢。她的心很安定,觉得岁月静好,生活简单幸福。他一点一点挤走了心里原来的那个人,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是知道的也介意,她从来不瞒他任何事情,可是他爱她,也只能委屈等待。
他对她那么好,好到朋友们已经倒向他的阵营了。每天都操心她的衣食住行,连毕业论文的格式都是他一手排的。她觉得心虚又觉得理所当然,把所有琐事都交给他。有时候也感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他对她更好的人了。
他们也会吵架,平时还好,很快就会和好。可是一到放假各自回家后,他的思念疯长,她的思念也疯长,可随之疯长还有脾气。她不好哄,非常不好哄,死要面子哄一次还不行,得哄好几次。所以也闹过分手,可是次次闹完返校之后还是好得如胶似漆。她才不怕他离开呢,他爱她呀,她自以为吵完架他来哄她,虽然要哄好多次,可是哄完了就翻篇了,不会放在心上了,可是她忘了他也会累。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把握着这段感情的“主动权”,想叫停就可以叫停。后来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仗着他爱她而已。
后来他们相约考研,考在同一个城市G市。她上自习的每天,他冒着大雪送饭,陪她吃完,再把饭盒带回去。后来她初试考得不错,可是复试被刷下来了。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不顾一切返校扑进他的怀抱才觉得好了一点。后来她没有去G市,毕业后北上去了B市工作,他什么也没说,开始复习考研。他知道她家在G市,她肯定会回去的。
一个人在B市的日子不好过,房屋中介太狠,她去交钱的时候没办法,最后也只能一个人在大街上哭。距离远了,没有他在身边转来转去,加上工作分散了她一部分精力,他们的交流越来越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毕业不过2个月,忘了因为什么小事,一气之下她提出了分手。这一次他没有死缠烂打,很快就同意了。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一个礼拜之后她才恍然,他没有来找她。她开始慌了。可是她已经一气之下删掉了所有他的联系方式,她从来就不担心找不到他的。先不说她认识他们班所有的人,他可是在她QQ空间留过好多肉麻的话,分分钟就可以找到他的。
她找到了他,开始认错,说好多好多以前都没有说过的话,开始承认她其实也喜欢他的,说她已经离不开他了,说她以前脾气不好,以后一定改。可是他变得铁石心肠,他说她离不开他是因为依赖,不是爱。
她白天上班,晚上低三下四地求他,哭得两眼通红直到睡着。上班-哭睡-上班-哭睡,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礼拜,她终于意识到他去意已决,因为他叫了她大学最好的朋友来劝她。
他觉得很烦,你又是何必呢?以前不懂得珍惜就算了,你不要再犯贱去找他了。
她躲在浴室里看见好友发过来的消息,泪如雨下,心好像痛得已经不会有感觉了。
她打算最后跟他说一句话:谢谢你爱过我这么多年,希望你以后找到一个好女孩,不会像我这样让你操那么多心,不会像我这样坏脾气,不会像我这样不擅于表达。祝你幸福。
他的消息先一步过来,“我们和好吧,我也舍不得你。”
就好像一个人在沙漠踽踽独行,快要渴死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湖泊。她忙不迭地答应,保证一定改掉臭脾气。她把自己哭肿的眼皮拍照发给他,他好像也不在意了。可是他以前是最不能看她哭的。她小心翼翼地和他说话,不敢再胡思乱想。
9月底的时候她决定十一回学校看他,偷偷买了火车票,没有座位了站票也行,16个小时还可以坚持,可是他好像不乐意,最后还是同意了,她按捺住心里的委屈勇士地踏上了火车。挤得她心肝脾肺错了位却还是觉得开心,她是去挽回自己的爱情啊。
回了学校,虽然一开始有一点尴尬,但很快他们就找回了以前的感觉。假期结束她开开心心返回B市工作,虽然还是站票回去,没关系呀,她的爱情回来了。
他准备考研,她远在B市也帮不上忙,工作也忙,老板奇葩,她的心情很差,可是已经不敢像以前那样有什么说什么了,她小心翼翼地和他通电话,有时候明明要生气也只能生生憋住,她不敢。后来她知道他把她所有的照片都删了,她看着自己手机里的他的照片,还是不敢生气。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过年。她跟他抱怨老板如何奇葩,他在那边应和,可是她突然慌了。他的语气不对,那不是一个恋人之间的语气,她匆匆挂了电话,不敢再说。她安慰自己想多了。
这个年她没有回家,除夕的时候他发来短信:春节快乐。她一看见就哭了。隔了好久,好不容易止住眼泪,才颤抖着回:有时间我们谈一下吧。
他一直没有电话过来,她也不敢打。初二的时候做好一切心理准备后给他发了短信。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们还是算了吧。
好。谢谢你对我那么好过,祝你幸福。
你也幸福。
一切很平静地结束了,她还是哭,可是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哭完了又该上班了。她又删掉了他的联系方式。4月她辞职,5月回了G市。B市让人伤心。在家里待了几个月,8月在本地找了个工作。
她知道他考研失败,毕业后回了老家,似乎准备二战。他们中间有那么多共同认识的人,就算不想知道也会有人说。她没忍住,去翻了他的微博,甚至翻出了他的小号,她真的伤他很深,微博上的他好似回到认识她以前,全是他的愤怒,只不过这次是因为她。
她恶毒地想:既然你不爱我,那你就恨我吧,你再也不可能忘记我。
后来翻到了他们的毕业照。感谢QQ空间,相互不是好友也能看见评论。
“老公,你好那什么什么呀……”
“你别这样说,我妈也能看见的……”
她气得浑身发抖,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有印象,大二的时候出现在他人人状态的评论下面,叫的也是老公!
她截了图,甩给他,大骂一顿之后痛哭一场,骂自己犯贱,这种时候还爱他!
他很生气,说几百年前的醋还吃。
这一架吵完之后她再也没找过他。冷静之后她也知道他以前就解释过的。她从来都知道他只爱她,根本不会拈花惹草,可是她受不了,就算分手了也受不了他叫别的女人老婆,他说过他只会这样叫她一个人的,虽然她从来不肯叫他老公。
他之前还说过好多甜言蜜语呢,有什么用,不爱就是不爱了。作为一个不轻易爱人,爱上就会越来越爱的天蝎,她一直不懂为什么会爱着爱着就不爱了。
7月蔡依林有一场演唱会在G市,她很早就知道他会去,没回B市前还以为可以再见一面。直到今年五一她接到OFFER重返B市。走之前她以为自己已经释然,重新联系了他。他们就像老朋友一样,她告诉他她要回B市,他让她照顾好自己。6月她回了B市。
朋友一样相处,偶尔也开玩笑他怎么还不找个女朋友,他说看上一个,可是被兄弟抢了,她笑着说抢回来啊。挂了电话,一边心痛一边骂自己犯贱。
演唱会那天晚上,她接到了他的电话,电话里只有模糊的歌声和嘈杂声,可是她听得认真,听得开心,听到眼泪流下来。
后来她才知道,他二战报考的还是G市,他说因为你在那里啊。
以为是Happy Ending?并不是呢。她明白错过的早已不在。后来的后来,她看到他的朋友圈更新了一张合照,“我们”。那个时候李晨和范冰冰刚刚公开关系,一张图片配两个字,“我们。”
她点击了“不看他的朋友圈”,把通讯录上的备注改成了他的名字,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任何话。他的名字静静地躺在她的微信通讯录里。
《港囧》上映的时候微博有人说“三年前陪你看《泰囧》的人陪你看《港囧》了嘛?”,她手滑过去了,可是心却刺痛了。
她想起曾经送了一本册子给他,上面记录了一些甜蜜的回忆,贴着她打印出来的照片,以及玩过的地方和看过的电影的票根,第一页上她写了一行字,又用固体胶粘上了可爱的贴纸。她当然知道固体胶总有一天会脱落。那句话她从未口头或书面跟他说过。他看到的时候一定会很开心的,那时候她想。
“爱してる。”